姜简给她倒的一碗热水都凉了下来,她端起,润了润嗓子,拧起眉:“他回家就把陶小晨关在里屋了,我不过说了句让他去城里治治自己的脑子,他就直接把我赶出来了!”
姜简眨了眨眼,没说什么。
从妇人家了解到村中人相继重生的事情,他能理解陶志俊对这种怪力乱神现象的恐惧和态度的变化。
一辈子没怎么出过山的男人,本来是坚定支持与外界联系,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孩子身上。
“卜蒙呢?她怎么没被赶出来?”
钟洵躺在里屋闭目养神,声音幽幽传出来。
陈夕清哼了一声:“她那一身珠串打扮的,本来就跟个神婆似的,稍微忽悠两句就唬住陶志俊了。”
“也就是说她还能和进行正常陶志俊交流对话,也能接触到陶小晨。”钟洵的低笑在里屋响起,“想住这儿没问题,留下诚意吧。”
诚意,直白一点说,就是情报信息。
姜简耳朵动了动,不禁咋舌。果然这才是真正的钟洵,没有无缘无故的亲密,只有明目张胆的交易。
“你以为我不懂规矩吗?沈哥和你上过不下一期节目,也没听说你对老熟人手下留情过。”
陈夕清高马尾在脑后一甩,抱臂靠墙,漂亮的眼眸朝里屋翻了一眼。
“陶小晨自己现在都有些茫然,很多事情没想起来。她和卜蒙说自己是X省首富,在陶小晨身上有意识之前,一直在忙子公司上市的事情。
“她能回想起最近的事情,是她在过马路。”
陈夕清声音弱了下去:“小蒙和我说,有没有可能,她是在过马路的时候出了意外……死后在陶小晨身上重生了。”
“有可能。”姜简沉思道。
在今天那位妇人的讲述中,有人宣称自己觉醒了上一世的记忆。这说明他们很可能是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才这么说的。
而“陶小晨”或许是刚醒来,记忆还很模糊,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原身或许已经亡故了。
“现在有一个问题是,我们在这个世界属于外来人。不知道Y市,也不了解X省。”陈夕清皱眉,“陶小晨对小蒙也有些戒备,因为她不了解任何有关这个世界的事情。”
“你们有空问问她,认不认识一个叫陈彦东的记者。”姜简说。
“还有别的吗?”钟洵慵懒地问。
陈夕清嘁了一声,咬牙说:“我们问到首富阿姨的名字了,她叫任繁星。”
姜简猛地起身,走近里屋,直直看向钟洵。
钟洵抬眸,眼中一片清明。
“你们认识吗?”陈夕清不解地问。
姜简和钟洵交换过眼神,便知道他对此有印象,转身对陈夕清说:“繁星,我测试的那个酒店,陈彦东死的那家酒店。”
繁星集团连锁酒店。
当时他还怀疑过便签纸上的LOGO,还在质疑记忆里没有这样一家企业。
没想到那时他就已经身处在这个世界里了。
陈夕清嘴巴张得浑圆,还想要说些什么,忽然屋门被推开,一个瘦弱矮小的少年抱着盆子走了进来。
他看了陈夕清一眼:“你谁?”
陈夕清莫名感到寒意,她向姜简递了一个眼神。
姜简似乎并没有理解她的意思,向主人介绍自己,她只好自己上前一步:“我是他们的同伴。陶先生家的小孩病了,半夜一直在闹,我实在受不了,想看看能不能住在你们这里。”
阿松闻言,忽然咧嘴:“我家就两张床,姐姐你想和我睡一张床吗?”
似曾相识的问题。
姜简想到昨晚自己拒绝阿松后的刀光,想要开口提醒一下陈夕清。
没想到陈夕清说:“可以啊。”
阿松愣了愣。
“跟钟洵睡一张床还不如杀了我;跟姜简睡一张床,直播间观众可能会杀了我。”陈夕清耸肩,“你有没有十岁?跟你睡我觉得最安全。”
十七岁的阿松:“……”
*
阿松家的晚饭比村长家丰盛得多,陈夕清的面目立刻柔和了下来。
钟洵似乎有些疲乏。不知道是不是有其他嘉宾在,他在饭桌上没说什么话,吃完就回屋躺下。
姜简帮阿松洗完碗,发现钟洵已经合衣睡下。
山间夜晚寒凉,姜简蹑手蹑脚地去关钟洵身边的窗,却看见陈夕清孤身站在院落里,不知道仰头看着什么。
他关好窗,走到院里,在她身后停下脚步。
扭头看见院里晾衣服的绳子上挂着他的风衣,衣摆滴着水,在风中轻轻摇曳。
“荒芜之地是个什么地方?”他轻声问,“钟洵和我说,他和你男朋友在上个节目中都去了那里。”
陈夕清回头,愣了一下:“他……居然还记得沈哥吗?”
姜简点头:“他还说,陶志俊和他长得很像。”
陈夕清有些茫然。
她以为钟洵是不会将任何人放在心上的那种人。
她吸了吸鼻子,说:“荒芜之地,你可以理解成天堂地狱,人死后会进天堂,或下地狱,而不相信神存在的人眼里,死就是死,是灰飞烟灭。”
“沈哥说,荒芜之地只是被困在节目里的嘉宾传出来,用来自欺欺人的。没有人愿意相信,自己在节目里死去就是真正的死去。很多人嘴上说着去荒芜之地,心里也知道那是永远的有去无回,”
姜简:“可是钟洵他……?”
“不知道,他是唯一一个回来的人,也正是因为他回来了,才更令人厌恶。为什么回来的是他,不是别人?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那未知的模样?”
“抱歉。”姜简垂眸。
这两天的经历,让他立刻做好了承担陈夕清破口大骂的心理准备。
没想到她只是看了他一眼,轻声叹气。
“以往主动在钟洵面前晃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你能活到现在,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陈夕清仰头看了一眼天空,自言自语:“我很害怕,如果不是陶志俊,而是别的什么嘉宾顶着一张沈哥的脸,我会不会比现在还要不冷静。”
姜简站在原地,任由晚风吹着自己的发梢。
他体会不到陈夕清的心情,只是奇怪说:“你要怎么证明那个人不是他呢?如果他和钟洵一样回来了,而你只觉得是另一个相似的人,你们会错过的吧。”
“他是我的男朋友,我有一万种方法能证明好吧!大不了和他睡一觉。”陈夕清满不在乎地说。
“……”姜简无法理解,“可如果他变了呢?过去的记忆还牢靠吗?”
陈夕清这才转身,看向姜简。
她眼中泛光,似乎满含怜悯:“人都是会变的,稍微活得久一点就知道,一切都会变,什么都会变。”
“可是你知道吗?在这个节目里,盲目相信变化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陈夕清说。
“为什么?”
“因为你知道,一切都可能是假的,你面对的人也是假的。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哪一部分是真实的他,哪一部分是他的人设表现,除了他自己,永远没有人知道。当你意识到虚假的存在,又怎么敢轻易相信你看到的真实?”
“一切都可能是假的。”姜简重复着陈夕清的话,“所以就连变化,也可能是假的,对吗?”
“只有沉溺在虚假的人才会放任自己相信。有不少人就是这样,忘记了自己的过去,忘记了自己从哪里来,生命里除了节目再没有其他。”
陈夕清自嘲地笑了一下。
如果不是今晚姜简提起沈哥,她恐怕也快要逐渐迷失方向了。
“只有心中还想着要离开的人,才会一遍又一遍重温只有自己才知道的过去。我敢说,就连钟洵,恐怕都不例外。没有经历过背叛的人,是不可能有他那样的警惕。
“所以我们啊,与其说是不愿承认人会变,倒不如说是待得太久,早就害怕轻易地给予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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