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常,却成了不知多久后才能重现的珍贵。
“九点了。”时城躺在床上,看着眼床头的表。
傅遇安刚洗完澡出来,蹲在他身边,低声问:“要走了?”
时城轻轻点头。
这是约定好的事情,傅遇安也知道,没有回转的余地。
他逼自己笑了一下:“我送你。”
时城起身,已经穿戴整齐地走到门口:“别送了。”
傅遇安身体僵住。
时城和他对视:“我不喜欢分离。”
“我没有走远,傅遇安。”
“只是很短、很短的一会儿,就当我出去买个东西,可以吗?”
傅遇安轻笑出声:“好。”
“真的,就一会儿吗?”
“真的。”时城说,“这一会儿的时间,你要做好你的事。”
傅遇安点点头。
时城没再说话,最后看了他一眼,毫不留恋出了门。
原本,他想给对方一个分别的吻。
但仔细想想,又没必要。
只是短暂的离开一会儿而已。
只是,一会儿。
时城心不在焉地来到目的地,却意外看到了一个熟人。
洛问九对他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哥!”
“小九?”他讶然,“你想不开了?”
洛问九:“……哥你还是这么会聊天。”
他抹了把脸:“我这辈子作孽太多啦,在这活不下去了,跟你进去一起吧。”
说着,也不等时城反驳,就强硬道:“我好歹也有点脑子!哥你不许嫌弃我!”
时城看着他,一直低落的心情终于有所好转。
他勾了勾嘴角:“好。”
洛问九乐着给了他一个拥抱。
他们没有犹豫,再次进入了那个无限世界。
离开前,洛问九看了眼身后。
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在这个世界上了,他没撒谎,自己杀人放火的事干得不少,与其进到另一个监狱,还不如最后疯狂一把。
他看了眼身后的人间,看了眼站得笔直的傅遇安。
还是来送了啊。
洛问九笑了一声。
时城低头看他:“笑什么?”
他摇头:“没事。”
时空扭曲变换,空旷的场地终于只剩下了一个人。
傅遇安想过去,但理智压住了冲动。
万一自己不慎被卷进去,那就坏了,那人会被气死的。
他无奈叹了口气,走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飞梭。
时城安排的很全面,白厘来接他了。
离开蒂维拉的路上,他想,原来想念和思念是这么让人不可忽略的。
才只是短短的几分钟,就如同燎原的星火,把人的理智烧得寸草不生了。
可他还要等多久呢?
人在漫长的等待中,总要找点事情做。
和预料中的一样,时城进去后,就和傅遇安彻底失联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傅遇安把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放在了工作和处理家族事情上。
他知道了会长和时与辉的过往,也明白了斯沃帕德忽然出手相助的原因。
这家族不是无可救药,他就拼了命的开始接手管理,直接血洗那些腐败势力党,热情程度是会长都忍不住抽气的地步。
同时他也发现,无限世界的关闭不止是那个销毁的字节,还需要一个大的内部程序自毁来启动。
而那个程序……他想,应该不需要他来操心了。
时间一年又一年的过去,蒂维拉星事件终于被斯沃帕德家族用一个较为合理的内部争斗解释来填补上坑。
统帅在此期间不幸被袭击殒命,新任统帅通过选举上任,民心终于稳定,联盟内部也开始被新官清扫旧党。
帕维什也重新变成了一个一级监狱,但不同的是,机密程度更上一层楼了。
那些从无限世界出来的犯人被重新关押,开始进行心理治疗疏导,一切都在往正轨上发展。
如果不是蒂维拉依旧空无一人,很多人都会觉得,当年那事好像只是一场幻觉。
可被无罪释放的须子遥知道不是这样。
每隔几天,蒂维拉都会凭空出现几个人,他们一出现就会被安排进心理治疗诊所,等到情绪平稳下来,才会安排以后的人生以及和家人见面。
傅遇安经常游走在蒂维拉星和心理治疗诊所,他见到了太多太多久别重逢的场面。
父母孩子的,情人夫妻的,兄弟姐妹的……
好像等待的人都等到了想等的那个。
但他还没等到。
他想等的那个人、让他快想念疯魔的那个人,迟迟都没出现。
傅遇安的话越来越少了。
少到逐渐跟他熟络起来的白厘都感慨的程度:“傅哥,我们首领经常一走走很久,之前一百年没见我都没像你这样,你这也太感性了!”
傅遇安瞥他一眼,根本不想多解释。
白厘哥俩好似的拍拍他肩膀:“行行行,我也不逗你了。话说这十年了吧?不然再去看看?万一忽然,啪!我们首领就出现了呢?”
傅遇安又瞥他一眼。
白厘讪讪松开手:“我就开个……”
“你说的有道理。”傅遇安忽然起身,拿起风衣就雷厉风行往外走。
白厘:“?不是我就开个玩笑!”
他看着对方意已决的态度,嘴角微抽:“不是你身上不已经有一件大衣了吗?又拿个风衣是干什么?怕冷?”
“他走的时候是九月,身上就一件单衣。”傅遇安难得给了解释,“如果回来了,他会冷。”
白厘哑口无言。
直到对方风一般离开,他才做梦一般喃喃自语:“……这他妈才是兄弟吗?”
傅遇安一路压着飞梭的限速来到了蒂维拉。
其实在昨天晚上,他就发现,当年失踪的百万人全都已经找到了。
心里某种疯狂滋生的感情愈发强烈,强烈到让人根本无法忽视。可又怕竹篮打水一场空,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只能死死压抑着。
但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在看到空地处某个熟悉的身影时,骤然消失。
真的等到了。
他要等的人,终于回来了。
傅遇安好像不会走路了,明明日夜都疯狂想念的人就在前方,他脚下却生了根,滞留在原地。
还是时城发现了他,主动走过来。
时城眉宇间有着藏不住的疲惫。
但看到傅遇安,还是挑了下眉,轻松道:“没什么……”
傅遇安:“好久不见。”
时城被截了话,没忍住,笑了一声。
这一声好似融了冬雪的暖阳,在十二月的天暖的人满心美好。
傅遇安把风衣裹在对方身上,用力拥住来人,笑道:“好吧,其实我不想说这句的。”
他的爱人离开了十年,这在漫长的人生中其实不算很久,但看着面前的人,却让他心疼又想哭。
吸了吸鼻头,他才尽量压住声音里的颤抖,沉沉说道:“欢迎回来。”
“第二次了,时城,可以答应我,没有第三次了吗?”
时城愣怔片刻,随后回抱住这人:“好。”
“真的吗?”
“都说了,对你,从来不食言。”时城呼吸着鼻尖许久没感受到的温度和呼吸,“毁了那里吧。”
所有人都出来了,是时候该销毁那个世界了。
傅遇安说:“有个事情……”
“我知道,莫送城给我说了。”时城释然一笑,“这是他的选择,我尊重他。”
在无限世界漫长的时间中,他已经知晓了一件事。
莫送城并不是完全的数据,相反,他还有着人性和思想。
之前的种种都是他的选择和决定,既然这样,时城就会尊重对方。
霍普列把人当做自己的玩物和试验品,却遗忘了没有人可以完全掌握别人的生命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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