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路过黑袍祭司的时候,对方长袍扬起,扫过了他的腰间。
路悯走到门口,借着夜色无人看见,摸了下自己的腰。
那里的口袋中刚刚被塞了一个东西,拿出来后才发现……
是一块很简易的、用熟肉做成的压缩饼干。
这压缩饼干丑是真的丑,味道闻起来也不怎么样。
怀揣着一种莫名的期待,他浅浅咬上饼干。
“……”
期待错付了,这味道也是一言难尽。
不过比起那一坨面糊,现在手中的饼干已经能算美味了,而且这么厚实,很压饿。
路悯三下五除二吃下去垫饱肚子,忽然回头看了一眼。
那黑袍祭司正低着头摸耳朵。
……这样子,活像偷窥被发现后慌乱无措的样子。
但是怎么可能呢?
路悯摇摇头,把脑内奇奇怪怪的想法和心中莫名其妙的感觉挥散,赶忙去干活了。
两个小时,时间确实不多。
六人到地方才发现,这里根本就没有别人。
六把鱼叉摆在这里,明显就已经算计好了只有他们在做这些事。
“我操,这什么意思啊?”瞿绍顿时就怒了,“把我们当什么?”
迩弥虽然没这么激动,但脸色也不好看:“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旁边监管他们的原住民似乎是个能听懂正常说话的,两人话音刚落,他忽然走向了那间刚收拾好的小屋。
在六人的注视下,他一叉把刚收拾好的屋子全都打乱。
“你!!”迩弥忍不住了。
“淡定点!”巫烨良沉声喝道,“这村落这么多人,你想我们被按着打?”
这一声,属于老将军的气势终于展露出来了。
“抱怨有什么用?不干最后先死的还是我们。”
巫烨良没有时城懒散偶尔还阴阳怪气的调子,开口就是威严震耳的训斥。
迩弥咬了咬牙,啐了一口,心不甘情不愿拿起鱼叉。
这个荒岛没有斧头刀具,没有火种,只有一根可怜巴巴的尖锐木头权当武器。
在巫烨良的指导下,一行人分工明确,沉默干起来,堪堪在十二点到来之前把栅栏全都加固好。
当第一滴雨水落下来的时候,几人都有一瞬间的慌乱。
他们来不及再次检查身后的栅栏,转身朝着破旧的屋子跑去。
路悯也跟着他们一起转身,却在角落的地方发现了一抹熟悉的人影。
皱眉确定了一下,方才发现举着一个手工简易版纸伞的人正是那个神秘兮兮的引导者。
鬼使神差的,他脚下换了个方向,朝着那人跑去。
那人单手撑着伞,另一只手虚虚搭在身侧,整个人被笼罩在黑袍之下,无端显得几分瘦削和寂寥。
也不知道站在那里等了多久。
路悯侧了下头,钻到伞下。
同一时刻,硕大的雨点落在了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这把伞不大,容纳两个成年男人有些勉强,他看着面前这人想把伞往他这边侧,不由得上前两步,直接拉进了两人的距离,都避免了被雨水淋到。
路悯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具,开口就道:“在等我?”
时城“嗯”了一声:“接你回去。”
路悯笑了。
他看着这人调转方向,忽然问了一句:“你叫什么?”
时城脚步一顿。
就在路悯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却听这人语气不太美好。
“第三次了。”时城说。
“但凡换一个人第三次问我同一个问题,那ta估计就不在了。”
他一向讨厌一个答案反复回应。
路悯微怔,没反应过来。
黑袍祭司说:“时城。”
虽然是第三次问这个问题,但时城也选择了第三次回答。
这一刻,路悯脑子里忽然出现了一个画面。
那是一个阴暗的图书馆二楼,四周都黑漆漆的,有些书籍和架子凌乱倒在地上。
有一个俊美无俦的黑发青年,暗红色的眼睛尤为好看,他声音淡然,瘫着手对他无奈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时城”。
路悯想,面前这位祭司要是摘掉面具,应该也是那副模样。
可是……他为什么会有这段记忆?
不等多想,恍然又是一个画面出现在了他脑海中。
这次的场景变成了酒庄。
雅致贵气的酒庄来人都穿着高定,是上层精英中的精英。
但就是在这样一个地方,他撞见了一个满身是血污的少年。
少年的左膝盖溃烂到几乎无法逆转的程度,满脸都是泥泞和鲜血,让人根本记不得面容究竟长什么样。
路悯不知道记忆中的主视角是不是自己。
他看到“自己”在少年面前蹲下,伸出手漫不经心指了指地上破碎的酒瓶,语气欠揍:“你知道吗,这瓶酒,就算整个萨穆酒庄也就仅此一瓶,你拿什么陪?”
少年喘着粗气,满额头的冷汗:“等我回家还你,你给我个地址。”
他强装镇定,却还是藏不住声音的颤抖。
“自己”笑了一声:“人就这么丁点大,口气倒是不小。”
说着,用养尊处优的一双手直接把少年抱了起来。
少年瘦得几乎只剩下了皮包骨,跟发育不良一样,“自己”很容易就能把他揽到怀里。
小少年被放到了柔软的床上,“自己”想去给他打盆水洗洗身子,却被拉住了衣角:“不用了,谢谢。”
“不用?”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碰上了对方的膝盖。
少年猝不及防,疼得一哆嗦。
那欠揍的声音又响起了:“哎哟,还知道疼啊?”
少年:“……”
即便隔着满脸污渍,还是能看出对方小脸黑了一个度。
“自己”对此毫不在意,甚至心情颇好地伸了个懒腰,一边朝着浴室走去,一边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没说话,而“自己”好像也就是礼貌性随口一问,得不到回答也不在意。
暖呼呼的热水刚被端出来,外间的门就被敲响了。
少年抬起头,见到面前的人表情有些不耐烦,但对他说话的语气还是那么吊儿郎当,把毛巾和水盆放在他面前:“你自己洗洗吧,别闹出动静,我出去一下。”
说着,便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而在无法看到的视角中,少年看着他的背影,薄唇张了张,无声吐出两个字:时城。
他没有清洗身子,而是用毛巾和热水擦干净了这间屋子因为自己的到来留下的污渍和血迹,最后清理好了毛巾和盆,转身准备翻窗离开。
离开前一秒,他余光瞥到了书桌。
书桌上有一支很好看的钢笔,钢笔下面压着一张名片和一份文件。
匆匆一眼看不太清,只能记得那文件上的字特别好看,只能记得名片上有一个名字很好听。
傅悯。
是那个人的名字吧。
脚步声从外间响起,时城来不及多看,翻了个身,跳出窗外。
……
路悯看到“自己”回来后四下寻找一番,没找到人便作罢。
和往常一样生活,只是在一月之后重返酒庄,收到了一封寄到酒庄的信。
信的署名是C。
他拆开信封,看到了里面的一张支票和一张小便签。
支票上的数字很大,刚好是一个月前破碎的那瓶酒的价格。
而便签上一个字都没有。
只有一个涂鸦——被贴上创口贴的膝盖。
“自己”看着这张便签笑了半天,最后大笔一挥,在便签背面写下一句“小小年纪,怎么这么爱记仇?”,顺着原路寄了回去。
他没有刨根问底探究这封信到底是从哪里寄来的,留下字,寄走,就抛之脑后了。
这些一切看上去都没什么问题。
主视角的这位人际关系太过复杂,人生也太过精彩,对于这样的小插曲,忘记是无可厚非的,包括那个不知来意不知姓名的少年,他们都只能算是对方生命中的过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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