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枝柔柔的柳枝,他不折都怕断了,哪里敢折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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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车马齐备,连常乾和阿楚都熄了灯火、打包了行李随行。只不过这马看上去不是什么正经马,头上长着一只独角,蹄铁周边带刺,凶神恶煞,充满了魔界的荒芜狰狞之气。
江折柳抱着手炉,跟眼前这只长得变了异的马四目相对,从它眼中看出一股重重的不驯之意。
果然有魔界的血统,否则要是寻常的马或者灵兽,早就上来舔他的手了。
只不过即便有魔界的血统,也根本抵挡不过天灵体近在眼前的诱惑,就算江折柳身体里的经络漏成筛子,也不妨碍漏出来的灵气又香又甜,跟一大块诱人糕点似的。
这头魔马坚持不过半刻钟,就在这短暂的对视中缴械投降,毫无廉耻地凑上去蹭他,埋他怀里使劲儿吸了一口——
然后被魔尊大人揪着马鬃扯了回来,杀气腾腾地告诫道:“别碰他。”
好家伙,他都不敢这么吸,这畜生倒是来劲儿。
魔马不甘地打了个响鼻,但还是马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让这个小心眼的魔尊大人扶着大美人上车。
江折柳撩开车帘,发现里面的空间是折叠的,应该是用了极其精妙的术法进行封印,才能让内部空间这么大。他坐在小桌旁边,把手炉放在案上,随口问:“那是战马?”
“是啊。”闻人夜对他的眼力毫不意外,怎么说这位也是在许多年前镇压过魔界边境的人。
就算他没有亲眼见过,也知道江折柳是一个杀伐果断又心思细腻的人,不会认不出魔界的战马。
“你用它来拉车?”江折柳轻轻控诉,“暴殄天物。”
“我已经挑了一匹最温顺的了。”魔界的马都挺不是个东西的,挑不出几匹听话的。闻人夜一边说,一边把两人的身份文书递过去。
因为江折柳修为尽毁,身体孱弱的缘故,几乎任何缩地之术、移位之法,都不能使用。此行前往,只能依靠红尘世俗的路线,遵守修士入人界的规矩。
身份文书自然是虚拟的,连魔马也都经过了术法掩饰,这两辆马车,看起来就像是殷实人家的公子出行一般,在外观上并没有什么异常。
江折柳接过文书,看了看两人的名字,倒是没有改,他视线下移,念道:“……姑苏人士,表兄弟……”
他抬眸看了一眼闻人夜,又继续看了下去,确定其余的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了,才开口道:“表兄弟?我是跟你父亲平辈论交的,少尊主,你……”
这话说得不错,不过他跟谁都能平辈论交,常乾是闻人夜的侄子,也照样可以叫他哥哥。
江折柳没想到别的话说他,最多不过是说他会占便宜罢了。他倒也不是太计较,说完这一句就放下了文书,架不住闻人夜又掏出一张文书,含蓄地道:“其实我本来是想用这个的。”
江折柳喝茶喝了一口,目光在上面“夫妻”二字上一扫而过,差点连这口茶都没咽下去。他呛了一下,抚着胸口轻咳两声,觉得耳根莫名地有些烧起来了,虚长这么多年岁,竟然因为这两个字有些恼了。
他缓了口气,压下视线,伸指把眼前的文书推开,眼不见为净。
闻人夜听不得他咳嗽,当下就有些着急,见江折柳没事,才注意到对方微微泛红的耳根,怔了一下,一双紫眸忍不住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缓缓地道:“你……”
他越靠越近,身上的魔气来回波动,冲击力起起伏伏,透着一股忐忑不安的气息。江折柳被他单手圈住,压在车壁上,轻轻地碰了一下耳垂。
这个地方不能碰,有些过于敏感。
江折柳根本没有被外人触碰过耳朵,他年少成名、地位尊崇,从很小起就因为体质原因跟众人保持距离,即便是从小拉扯大的师弟祝无心,也不过是碰过他的手。
这时候闻人夜碰到,他才意识到自己这里有些敏感,酥酥地莫名发热。他握住对方的手腕,吸了口气,道:“别动。”
闻人夜:“你的耳朵……”
“……别说了。”江折柳道,“再说我要生气了。”
江折柳白发黑眸,眼眸漆黑幽然,比终南山上千年不化的雪还寒冷几分,话语虽然没有什么情绪,但内容却是闻人夜没有听过的。
闻人夜怎么会惹他生气,被对方勾走了的思绪霎时一顿,理智慢慢地归拢回来,克制地收手,坐回了原处。
赶路的马夫是用的傀儡术,一个纸人符咒充样子而已。车马驶过终南山脚,轮子辘辘地压过满地落叶,发出枯叶碎裂的脆响。
两人之间有那么一丝丝古怪。
江折柳又倒了杯茶,喝一口润润嗓子,他耳根薄红消退,感觉一切都正常了,垂眸看着茶面,开口缓解气氛道:“少尊主,这种玩笑可不能乱开,你要是花心浪荡,始乱终弃,我要讹你的。”
闻人夜口干舌燥,跟着他喝茶,这时候也不觉得苦了,就只能感觉到心脏砰砰乱跳,想都没想地就问:“讹多少……”
江折柳抬眸看着他,似乎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道:“半个魔界不算多。”
闻人夜:“半个哪行,显得我多没诚意?”
江折柳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点了点头,故意打趣道:“你这么败家,幸好还是少尊主,不然我看魔界前途堪忧。”
闻人夜沉默一瞬,迟疑着回答:“这个,可能已经有些堪忧了。”
16、第十六章
这是江折柳第一次用红尘世俗的方式行路。
从冰雪不化的终南山,穿过郁郁葱葱的狂风岭,然后进入人界的各大城池,行过满楼红袖招的天下第一青楼,路过炊烟袅袅的微雨水乡。
闻人夜明明还年轻,但因为总觉得江折柳照顾不好自己,一路过来,反而比谁都操心。
不过事实上,江折柳也的确照顾不好自己。他能博古通今、学识渊博,也曾一剑震九霄,强悍无匹,但他如今,拿不动采药的药锄,背不全花种适宜的气候和习性,而且也总是因为他自己体温低,就忘记外界的温度。
这人对气温的敏感程度太低了,每次闻人夜握住他手的时候,都觉得冰凉凉的,让他心里闹腾得要命,偏偏这个人脆的跟张纸一样,打不得骂不得,好像下一刻就会像股轻烟似的散了。
不过江折柳确实很轻,在闻人夜眼中,他轻得几乎没有重量。腰又窄又细,即便隔着厚重的毛绒披风,也可以轻而易举地一臂圈过来。
只不过这些都是他的估计,并没有把他单手圈过来的机会。
丹心观就在一池碧湖的中央,周围是古朽木板搭的小桥,看起来太旧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踩上去。两旁连个停靠的船只都没有,只剩下一湖的鲤鱼上来吐泡泡。
湖心有一片土地,上面便修筑着丹心观。
江折柳虽然跟余烬年见过,但没有真正地来过丹心观。他伸手拢了一下披风,看着一望无际水平如镜的湖面,莫名感叹了一句:“医修的住所就是讲究,山清水秀的。”
某个生活在穷山恶水的魔尊隐隐感到一丝冒犯:“……也就这样吧。”
江折柳倒没在这件事上多说,他刚想往桥上走,就被一旁的闻人夜拉住了。
魔尊大人板着脸看他,抬手搂住了他的腰,悄无声息地完成了这一路上的念想,低头道:“这桥看着要坏,我抱你。”
不待江折柳回答,他腰间一紧,就被对方揽着腰身带起来,从半空中落到了湖心。
这与需要修为才能进行的远距离遁法不同,就是单纯的把人抱过来了。江折柳站稳之后,拍了拍他的手背,道:“还没完了?”
小魔王不甘不愿地慢慢挪开了手。
江折柳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气息,只是泛着极淡的寒意,有点发冷。不过这对于天生体热发燥的魔族来说,反倒像是炎炎夏日中的适温空调,抱起来那叫一个舒服。
闻人夜想要拉他的手,结果又被拂开了。他简直就像是好不容易跟初恋有点进展然后又啪叽被拍开的青年,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幽怨,但是还不好意思跟江折柳说,只能盯着对方神情如常的侧脸,心里纠缠成一个色香味俱全的陈醋味儿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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