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扶仞分明想要上前,却又克制着后退,面上满是凤瑄看不懂的复杂。
凤瑄面冷如霜:“自然是来看你死了没有。”
此话一出,厉扶仞才好些的面色,又肉眼可见的衰败下来。
凤瑄视线丝毫不避讳的落在厉扶仞的伤口上,无不嘲讽:“躲都不躲一下,这又是要演给谁看?”
厉扶仞几乎不敢抬眼看凤瑄,只是无声的沉默。
“千年前是你放弃了我,千年后,又何必演这样一副假惺惺的苦情戏?”凤瑄面若冰霜,语气冰冷。
“怎么,你以为被那么个假货刺那么一剑,我就会原谅你不成?”
“阿瑄……”厉扶仞无力辩解,“我不是……”
“不是?”凤瑄冷笑,“难不成,送上门给人刺,是魔神某种爱好不成?”
凤瑄每说一个字,厉扶仞的身体便越僵一分,到最后,他好似个提线木偶般,整个人毫无情绪的站至原地。
片刻后,他抬头,目露微弱的希切,讨好之意再明显不过:“你……”
他苦笑:“你若是想杀我,我就有这样的癖好。”
他说着,不忘朝凤瑄投去询问的眼色,满目都是纵容,就好像无论凤瑄的答案是什么,他都会无条件的满口应下来。
哪怕是死。
或者说,他巴不得立刻、马上死在凤瑄的剑下,以揭开束缚了他千年的痛苦,唯有折磨自己,才能让厉扶仞从愧疚和痛楚中,从飓风般浓烈的爱意中,短暂的脱出身来。
厉扶仞说着,低声极其压抑的咳了咳。
“装模作样。”凤瑄冷眼,“你若是当真有悔过之意,怎还活了千年之久?”
他冷言冷语:“倘若真愧对于我。”
说着,他将剑一丢,长剑哐当清脆的落在厉扶仞的脚侧。
“现在大可证明给我看。”
他的话好似咒语般不断在厉扶仞的脑海中盘旋:
“你要是觉得愧疚,就用这把剑,自刎在我面前谢罪。让我看看,你的内心,是否当真如你口中所说。”
谢罪。
谢罪。
这两个字宛若钟鸣般嗡嗡嗡在厉扶仞的神识中回响。
那一刻,厉扶仞甚至忘记了自己此番的来意,满心想的都是:
是不是他只要自刎谢罪了,阿瑄就会原谅他。
他那残破不堪的身躯本就支撑不了几天了,倘若……
倘若临死之前,还能让阿瑄感到痛快……
他沉默着弯腰,捡起剑,他每一步动作都极其缓慢,好似有千钧重。
能让阿瑄感到痛快,这具残破的躯壳,也算是发挥了它最后的作用了。
“如果我……你会高兴吗?”
凤瑄眼底闪过违和的锐利,他勾起嘴角:
“高兴,简直再高兴不过了。”
他字字扎心:“从我跳下炼丹炉的那一刻起,我就无时无刻不再幻想着我亲眼看到你死去的这一幕。你说,我高不高兴?”
这最后几个字,凤瑄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厉扶仞用力的紧握住剑柄,手背上青筋尽显。
却在听到凤瑄最后问出“高不高兴”这四个字的时候,忽然平和了下来。
他想起他幼时,很小的时候,众人对他的评价,他想,这些人说的真没错,他天生就是个煞星,和他相近的人,没有一个落得个好下场的。
从前他不信命,如今想来,和少年相见的第一面,他就该离得少年远远的,这样少年才不会受到他厄运的波及。
所以,为了防止今后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从今往后,他离少年自然是越远越好。
最好是如了少年的愿,天人永隔。
厉扶仞于是缓缓提起手中的剑,及至此时,目光却仍旧贪婪的落在凤瑄身上,恨不得将这人刻进眼中。
“好。”厉扶仞声音沙哑,艰难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我说过,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哪怕是,要我的命。”
说罢,长剑一横,眼看着剑身即将落在皮肉之上。
“厉扶仞,你可看清楚了,不要被他蛊惑了!”
自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呐喊,厉扶仞经闭的双眼兀的掀开,双眼微眯。
对面站着的少年面上显然闪过片刻慌张,但很快又镇定下来,他催促:
“你还在等什么?难道你方才说的话都是假的、都是骗我的不成?”
厉扶仞血色双瞳深沉似海,目光似炬,瞬间穿透迷雾,而后片刻不迟疑,闪身朝面前之人刺去!
“凤瑄”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艰难的接着厉扶仞的招式,连连后退,却还在不断的游说:“你疯了?!连我都杀!”
厉扶仞此时双目毫无情绪,看着“凤瑄”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死物。
他出手毒辣,几乎招招都朝着“凤瑄”的死穴下手。
显然,厉扶仞真的动怒了。
这幻术显然算不上高明,唯一让厉扶仞中招的点,是这怨气极其聪明,为了骗过他,竟化出了两个幻境。
既拿捏厉扶仞颓败的情绪,又顶着这样一张脸,便是不中招都难。
埋骨之原果然名不虚传。
但令厉扶仞真正发火的,不是被一团怨气刷的团团转,而在于,这怨气竟一而再的假冒凤瑄的模样。
简直罪不可恕!
即便受了伤,厉扶仞的实力仍旧不可小觑,他用近乎压倒性的进攻,逼得对面的怨气节节败退。
见大势已去,怨气不愿逗留,它拼了消散的危险,硬生生扛了厉扶仞一剑,身体瞬间虚弱的透明了起来,而后迅速转身欲遁地而跑。
然而就在它即将遁地的瞬间,自雪地处,突然出现了一道手持长剑的雪白身影——同它长的一模一样!
不及它回过神,长剑顷刻间没入了它的胸膛。
它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双目望着来人,满目的难以置信。
凤瑄疲惫的抽出剑,那同他长着同样一张脸的东西瞬间化作一团灰黑色的雾气,膨胀般嘭的一声消散在空中,连带着它最后的微薄气息一起消散了。
凤瑄一路赶来,面上满是压不住的倦意,他收剑,迅速飞至厉扶仞身侧,搀扶住看起来情况并不算好的厉扶仞,又是关切又是无奈:“没事吧?”
他伸手欲探厉扶仞体内的状况,却被厉扶仞挡了回去:“我没事。”
厉扶仞说这话的时候,胸前的窟窿还在不断的往外淌血,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人。
凤瑄于是想起方才他被挡在暴风外,所听到的话,心中怒气陡生:
“它叫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好不容易飞升了,又这般容易送死?”
即便厉扶仞可能还重伤着,但凤瑄实在是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方才,他差点就要亲眼看到厉扶仞死在他眼前。
一想到这种可能,他心中陡的身上一种惶恐的不安来。
他告诉自己,厉扶仞此番是为了帮他夺取夏月麻黄,才会身处险境,若是折在这里了,他也要担上这其中一份责任。
厉扶仞却忽然轻笑出了声,因为动作太大,牵扯到了伤口,又忍不住轻咳起来。
这模样看的凤瑄心中直火大。
“看来这教训还是不够。”
厉扶仞望着凤瑄的双眼带着光,像是蒙尘的珠宝被仔细擦去了灰尘,他肯定道:
“你在担心我。”
凤瑄一哽,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
厉扶仞却只是肯定的重复道:“你在担心我。”
凤瑄扶着厉扶仞左顾右盼,只想找此处的出口。
忽然间,天地大变,漫天的雪花和雪山似泡沫般层层消退,而积雪之下,这片土地的真容终于显露了出来。
断壁残垣,风蚀残丘,是片荒芜衰败了数万年的宫殿。
而就在二人不远处,一朵小小的淡黄色的花,正乖巧的摇曳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27 03:00:19~2021-04-27 23:53: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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