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不入未应门(65)
程溯翔一脸了然,跑过去问关毅:“讲多长时间?”
“三五分钟。”关毅拍拍程溯翔的肩膀,“好好干。”
程溯翔心说哪里哪里,老哥您才是得好好干。
丁睦被程溯翔那眼神看得有点心虚,遂撇过头去,不再看。
等那密不透风的沉闷感取代了令人压抑的窥探感时,关毅开了口:“丁睦,你再说一遍你看见的娃娃,让大橙子画出来。”
程溯翔听了,立即从包里拿出纸笔——这是他昨天找院长要的,崭新一套图画本,上头还带着红嘴圆脸的洋娃娃。
丁睦又描述了一遍。
程溯翔正画着。丁睦看着不对,伸手指指那娃娃的胳膊:“胳膊长了,腿也有点长,头还得再大点儿。”
程溯翔依言修改,几笔画完后,他拿给丁睦确认。
“对,就是这样。”丁睦看了点点头。
画像看起来很不协调,因为这个娃娃和正常的人体比例完全不同,甚至看着有点令人毛骨悚然:头很大,眼间距很宽,鼻梁很低,看起来有些痴傻;躯干正常而四肢很短,短到什么程度呢,就像是正常人的四肢被切断了,只剩下两条大臂和两条大腿。没有手、没有脚,只能倚着墙坐在地上。翅膀生长在娃娃身后,不像是它的羽翼,更像是美丽的枷锁。
程溯翔作为绘画者也觉得这个画面让人觉得很不适,还有些熟悉,他抬头看关毅,见关毅也是一脸思索着什么的样子,于是迟疑道:“哥,这个东西要是穿上胶皮套子,像不像咱们上次在黑津拍卖场看见的那个娃娃?”
关毅也想起来了,露出一脸恶心的表情,说:“好好的提那东西干嘛?”
等他再看那画像,联系起程溯翔刚刚那句话,当即脸色就变了。
上次的陈欣,她的死相也是这样:四肢被切断,背后插着她的“翅膀”,没有性别特征。
像一个被摆好了准备售出的娃娃。
这种形象,究竟是某种宗教仪式,还是像他们在黑津看见的那个娃娃一样,活着只是为了满足某些人残忍的欲望。
但是,问题又来了,陈欣的死亡原因是什么?
像这种站点,不应当没有死亡的原因,可关毅思考了很久,都没有想出陈欣到底缘何而死。
知道原因的都死了。
院长封锁了消息,除了早上看见实况的那几个人,大家都以为是有两个老师被调走了,顿时心生羡慕,这个死过人的鬼地方,谁想在这里多待呢?
因幼儿教育科的张老师离去,她的位置被余小鱼顶替了,马陆的职位也被另一个老师顶替了。
整个长桌空了两个位子,就好像留出了很多空间一样。
幼儿教育的老师吃得要比其他科的老师好,所用教具也比较高级,除了管管小孩子没有别的事做,挺轻松,见到余小鱼的待遇,几个同她一起来的女孩子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几个和她同寝的姑娘更是如此。
偏偏余小鱼还不自知,暗暗往丁睦三人旁边凑。
关毅身边她是挤不过去的,只能在丁睦身边套近乎,好像一点都不记得前天是怎么被人拒绝后哭着跑出屋子的。
“丁哥,以后咱就在一个组了,”余小鱼歪着脑袋,故意卖萌装嫩,“我有什么不懂的能不能拿来问你们啊?”
话是对丁睦说的,眼睛却直盯着关毅。
关毅听见了,什么表示都没有,好像当她是空气。
“哎你要是有啥不懂的,去问院长不是更好,问我们这些新手,不怕给你讲错了?”程溯翔因为长得太嫩而被院长派来领孩子,心里总觉得大材小用、有点不爽,听见余小鱼的话,忍不住就开口。
“我……”余小鱼咬咬嘴唇,“我有点怕他。”
“院长多好一人,你怕他干什么?他能把你切碎了煮粥吗?”程溯翔挺嫩一张脸,本来该水灵灵一团青春气,却被他眉弓尾端那道一指长的疤破坏了,还总是皱着眉头,搞得一脸凶相,一瞪眼,还挺唬人。
余小鱼今天打的饭里就有皮蛋瘦肉粥,听了他这话恨不得把饭碗都扔了。
第102章 大扁头风
这话说的,怎么听怎么像故意的。
余小鱼脸色一僵,端着碗的手也有点颤。
“你说我讲的对不对?”程溯翔头一歪,看着比刚刚故意卖萌的余小鱼让人舒心多了。
起码不会给关毅造成极大的生理不适。
但是他啥都没表示,就是敲敲碗沿,说:“吃饭,别分心。”
这话是说给丁睦听的,半点眼神都没分给余小鱼。
有时候,对一个自视甚高的人最大的侮辱就是无视他。
关毅无心下一个女人的面子,但他受不了她看丁睦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这种意味让关毅心有不快,甚至催使他做出了他以前不屑于做的事情。
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在阴山,即使是一个孩子都不能轻视,何况是一个比孩子的威胁大得多的成年女人。
“我、我就是想着,咱们都是初来乍到的,有什么事儿互相帮衬着也好……”余小鱼越说越委屈,眼眶红了一圈。
旁边坐着的老师一见这小姑娘要哭,心里不落忍,插了一嘴:“人小姑娘又没有坏心,大家都是刚来这儿,互相帮个忙有什么错儿?至于这么咄咄逼人吗?”
程溯翔表示很震惊,怎么的他说的哪句话不对吗?
那人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思路有点毛病,冲着余小鱼笑了笑说:“妹子,你别跟这些人一般见识,他们没见过世面不知道轻重,咱抱团就够了。”
余小鱼抹了把脸,对那人笑了笑,说:“谢谢你,我觉得邹老师也不是故意的。”
化名邹城的程溯翔总觉得这话说的他服气,怎么着,是不是故意的都是你一个人说了,那也不需要咱再说啥了是不?
关毅见程溯翔随时有拔筷子戳人眼珠子的趋势,又敲了敲碗沿,这次是对程溯翔说的:“吃饭,吃了饭赶紧去小班看看。”
程溯翔不情不愿地坐好了,端着碗,一口气吃了四碗饭。
因为那桶香气四溢的皮蛋瘦肉粥衬着,旁边的一桶白粥除了关毅他们基本上没有人动。
小班的孩子基本上都是女孩子,分了两个小组。
其实不光是小班,整个孤儿院都是这样,女孩子多,男孩子少,因为女孩子更容易被抛弃。
即使男女平等的观念已经灌输了很久,但仍然无法根治延续了长达千年的重男轻女思想,这种想法在孤儿院体现得尤其严重,单看这比男厕所多了一半的女厕所就能略知一二。
“老师们啊,你们可得好好看这些孩子,”李保恩在他们上班之前把所有老师组织起来,开了个会,“孩子,孩子是国家的希望,是希望啊!不管男孩女孩,咱们都得平等看待,这些可都是咱们的宝贝啊!都是宝贝!”
他神经质的话语重复让人听起来觉得有些不痛快。
李保恩定定地看向丁睦的方向,露出了一抹笑,他又说:“关于院里的事儿,就不要给孩子们提了,孩子们都小,都太小了,不该知道这些事儿,这不是他们该知道的。让他们好好玩玩吧!”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幼儿科的老师,你们是一个老师带两个孩子,给他们讲讲故事,读读书就可以了。”
“大班的老师们,你们就趁这时候给他们念念书,教几个字,”他沉吟了一会儿,“也不用教太多,都不是上学的时候,简单教个名字就行了,等到了统一入学年龄,咱们再教他们学习。”
他咬重了“学习”的音,露出莫名的微笑,喃喃道:“孩子啊,都是天使,不能逼他干自己不想干的事儿,咱们要素质教育、赏识教育,最好学了一两个字就给他点奖励,这样才能学得又快又好。”
这种说法听起来是没错,但是总感觉像是在训狗。
“尤其是女孩子,自尊心都比较强,得慢慢教啊……等你们熟练了,深入了,我再教你们其他的东西,现在就先熟悉熟悉环境吧。”李保恩笑笑,宣布了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