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个皇帝做老婆(148)
薄唇慢慢扬起,吃吃的笑了起来, 那笑声一阵一阵,好似笑得很开心, 却又不同于他平日那般轻佻,带着一丝沙哑。
“夫妻?”看不见底的瞳孔盯着画上的人,见着覃程悄悄牵着他的手, 见着覃程在那儿独自傻笑,分明他却毫无所觉……
原来,他从始至终,都只有覃程一个。
蓦地双眸湿润,他垂下眼帘,睫毛轻颤,触碰画面的手也颓然放下,一行泪水瞬间滑下,流过微笑的嘴角,凝在下颌。
小鬼差站在一旁,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这般模样,他这当了几百年的鬼差也不由得心中微痛。
跟前的帝王根本不懂得如何哭泣啊!没有一点哭泣声响,只站在那儿任眼泪落下。
小鬼差不敢再说话,识相的悄悄退下了。
独留肃景墨立于黑暗之中,仿佛稍有不慎,就要跌入深渊,万劫不复。
夜幕降临,东宫张幕结彩,设宴六十席,款待东宫妃父母亲族、群臣百官。美酒飘香,丝竹声声,肃景墨一杯杯喝下旁人敬的酒,覃程便跟在肃景墨身后。
酒多伤身,这古时白酒不知道度数怎样,但肃景墨拿白酒当白水一口便下肚,怎的也不会有好事。覃程有些慌张的跟在肃景墨身后,生怕跟前的人一个不小心就歪倒下去。
“恭喜太子殿下得遇佳人、喜结良缘。”
一道温雅的声音传入覃程耳中,这声音云淡风轻、透出一丝与世无争的出尘感,覃程不由得转了视线,望向声音来处。
一慈眉善目和颜悦色的出家人,身边跟着个小和尚,端着茶杯站起身,冲着肃景墨微微笑着颔首,“今日是殿下大喜之日,贫僧以茶代酒,恭祝殿下。”
“虚云大师,”肃景墨见来人,面色也恭敬了些,颔首点头,“大师今日能来,是小王荣幸。”
虚云?覃程心中一惊,这人看着不过三十几岁,就是那个大师虚云?
覃程心中惊诧,不由得再上下打量跟前的人。身量不高,穿着粗布暗棕色长袍,身披红色袈裟,看着衣物有些年头了,微微泛白,倒是更衬得这人出尘了许多,仿佛在世活佛……
但……这人,设了那个大阵……
倘若不是他,景墨也不会困在那墓中千年,更不会灰飞烟灭……可是,覃程也知道,这事怪不得跟前的人,若不是肃景墨的要求,恐怕这和尚也不会那样做……
思及此,覃程眉头微蹙,眼神复杂地死死盯着跟前与肃景墨寒暄的和尚。
直到肃景墨走开,覃程才挪开目光,跟着肃景墨离开了。
只是覃程却没能看见,在他转过身的一刹那,虚云的目光挪到了他的身上。
“师傅,刚才那个跟着太子……”
虚云摇了摇头,示意身边的徒儿不要再说,只看着那一人一魂渐远的背影,一模一样的婚袍,微微叹了一口气。
肃景墨酒量虽好,但今日是大喜,有宁云泽、张敬二人挡着,他更是没有必要每人都敬一杯,烂醉如泥如何洞房?
他虽爱酒,但也爱美人,敬了些平日亲故,肃景墨便推说头晕,先行退了去。
今日宴席上的酒,乃南蛮夜郎之地进贡的美酒,敞杯不饮都香气扑鼻,入口酒体丰满醇厚,茅香不绝,当是不会醉人才是。只是,饮酒时觉察不出,这离开酒桌夜风一吹,肃景墨便觉着脚步乱了几分。
“太子,当心着!”身旁的仆从忙上前搀着肃景墨。
肃景墨揉了揉额头,慢慢站直了身子道:“没曾想这酒后劲儿十足,几杯便让孤险些站不住了。”
“这哪是几杯啊,老奴看着太子可饮了不少呢。”仆从说着话,便搀着肃景墨在一旁亭中坐下,“老奴让人做些醒酒汤来?”
肃景墨点了点头,“这会儿怕是奴仆都在前厅忙着,你亲自去厨房走一趟吧。”
“那,老奴唤两个宫人来候着?”
肃景墨闻言挥了挥手,“不必,你快去便是了。”
“诺。”
等老仆拿了醒酒汤来,肃景墨饮下之后,吹了会儿凉风,感觉清醒了些,才往四周望去。眼前一池盛开的火红莲花,让肃景墨愣了愣。
大婚之日,东宫妃是要在寝殿等着的,寝殿位于东宫正北方,而他竟是走到了东宫南面?
肃景墨不由得失笑,他这是自醉而不自知啊。
“殿下,这会儿,可是要去寝殿?”
肃景墨望了望跟前一池红莲,清净中带着莫名的妖娆。
“亭亭玉立,红沁碧波,这池莲开得这般好,怎可错过。”
“那……”
“时辰也未过,你先退下。”
老仆有些犹豫,不知该如何,只站在那儿不敢说话。”
肃景墨轻叹,“你便退下,到时来叫我便是。”
“诺。”
见老仆离开,肃景墨才慢慢站起身往池边走去。
这一池红莲引自江南,这些风雅之物中,唯独红莲,肃景墨不喜欢。人人都说世上唯独这莲纯净、清涟,肃景墨却觉着,这世上哪有甚么纯净之物,无论是情还是人,都是有私心杂质的。这莲看似纯净,不也留在烂泥中?
他不喜欢,自然这一池莲花非他所种,乃前太子,他的大皇兄所种,更是在池中建造了一处观莲亭,做了太子两年,他却一次未来过。
他不来,这池莲花自然少了仆从打理,池边杂草丛生,好在灯还是有人点着。想了想,肃景墨还是拨开杂草,也不怕通往池中的凉亭的木质走廊失修腐朽,径直走了过去。
覃程自然是亦步亦趋的跟上的。
亭中有一圆桌,两个圆凳,见肃景墨走到亭中,随意拂去石凳上灰尘便坐下了,覃程便也坐到了左侧。
夏日风本就燥热,但坐在这亭中却凉爽了不少。
覃程看见风吹起肃景墨鬓角的发丝,发丝轻轻飘起,覃程竟觉着心尖似被这一缕发撩拨了,痒痒的,忍不住,覃程微微探过身子,在肃景墨面上落下一吻。
只是,这吻刚落下,被吻的那人就忽然开了口,像是做坏事被逮着,覃程面红了两分,急忙退了开。
“我不喜莲,便也从不去看,”肃景墨微微笑望着眼前的莲花,“却不知,这红莲竟这般美。妖娆、美艳,却又隐约透着纯净。”
意识到肃景墨不是在与他说话,覃程才慢慢坐正,望着身边人搭在桌面的手,覃程抬起手虚虚附在肃景墨之上,
“是啊,很美……”凝视眼前笑着的人,覃程像是痴了一般,好久才叹道:
“倾城似景墨……”
梦里相依,红莲迷离,这红莲沧水漾了记忆,
盼可同生,盼可同喜,盼,与景墨相知相许……
“我爱你。”
闭上双眼,覃程掩下眼底的痛苦,勾起唇角,
“肃景墨,我爱你。”
眼神微颤,肃景墨不由得向左侧望去,却只看到身边空荡的位置,刚才……他怎感觉有人在那儿?
眨了眨眼,那一处依旧空空如也,肃景墨微微摇头,笑自己疑神疑鬼。
回神再看那一池红莲,不知为何,竟觉得看不下去了。
“殿下,再不去东宫妃那儿,子时便要过了。”不知何时赶了过来的老仆,低声对肃景墨说道。
大婚之时,子时之前必须圆房,子时一过,便是不吉利的。肃景墨还是知道的。
肃景墨点了点头,站起身,“那便去她寝殿那儿吧。”
“是。”
肃景墨起身离开,洞房花烛夜,覃程不会傻到再跟着去,只站在亭中望着肃景墨走远。肃景墨的新婚之夜,肃景墨拥抱一个女子的画面,他不想看,更不愿看。
离开这池塘,肃景墨脚步踏上回廊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老仆见主子停了下来,有些疑惑道:“殿下?是落下什么了吗?”
肃景墨没有说话,只是回头望着池中的亭子,不知为何,心头隐隐疼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