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时(3)

　　何述嗤笑一声，并不接受黎烁的挖苦：“你倒是长高了不少，但还是比我矮。”
　　皮斯可也跳到何述面前歪着脑袋打量他：“这么看确实跟你父亲挺像的，不过差之毫厘……啧啧啧……”
　　何述嘴角一抽，戳了戳皮斯可的脑袋：“这肥猫嘴这么臭都是你教的吧？”
　　皮斯可打开他的手：“你胡说！我哪里肥！利拉，我肥吗？”
　　黎烁干笑了两声：“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皮斯可气得没吃完剩下的半条香炸河鱼。
　　吃过饭，两人又在学校里逛了逛，路过了图书馆、训练场、射击场、机甲仓、和两个餐厅，但直到天色完全暗下去，两人的足迹也只覆盖了乔森不到四分之一的地方，于是决定往回走。
　　走过训练场后一条种着夜来香的小径，初秋的清风裹挟着那醉人的芬芳拂面而过，何述突然开口：“收收你那股子玫瑰味儿的信息素，打扰到我闻夜来香了。”
　　“你俗不可耐的茉莉味儿又好到哪去？”
　　何述撇了撇嘴，又深深嗅了一下空气中的夜来香气息，才开口：“说起来，你的舍友身上有什么基因，入学考试里居然能排第二，仅次于我。”
　　黎烁转头看他，诧异的眼神里一半是“他排第二？”，一半是“你居然排第一？”
　　“怎么？你不知道他排第二啊？”
　　黎烁确实不知道，乔森只是发邮件通知了学员各自的考试成绩和名次，并没有公布完整的排名名单。
　　他摇了摇头：“不，我惊讶的是你排第一。”
　　何述一脸得意：“不服气啊？别灰心，你一个omega能排第五名已经很不错了。”
　　两人相处不到一天的时间，黎烁竟然觉得自己已经逐渐习惯何述的自恋了。
　　“我的舍友不过是一只普通的高加索犬。”
　　何述狐疑地转向黎烁：“狗？”
　　实验事故发生时，地球上尚且只有38%的人类被折射了动植物基因，但由于新人类与旧人类的后代也可能体现新人类的本体体征，一百多年后的今天，新人类已经增长到了全人类的42%。
　　不乏利欲熏心的狩猎者将一些长得好看的猫咪或是狐狸一类的新人类抓回去卖给金主做宠物，而一些拥有稀有基因或是本体体征强大的新人类则是被抓去用做繁殖工具。
　　狩猎者是暴利的行业，但很大一部分狩猎者并不是独自一人，而是归属于某个狩猎组织麾下，他们有自己完整且有规章的一套流程，遍布于世界各地，是令新人类闻风丧胆的存在。
　　为了维护新人类的合法权益，任何工作单位和学校都无权知晓新人类的本体信息——当然，并不包括Omega新人类，他们无法隐藏自己耳朵、尾巴、翅膀一类的的本体体征，不得不时刻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这让原本就弱小的omega们处境变得更加被动。
　　但即便何述本事再大，也没办法查到一个Alpha的本体信息。
　　“狗又怎么，能把自己身上的信息素收得一丝不露，绝不是个普通人。”
　　“滚开！”前方不远的小树林处突然传出一声怒吼，安静了两秒，紧接着又爆出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
　　黎烁和何述没停下脚步，往前走了一段，才看到黑暗处一群令人眼花缭乱的蝴蝶新人类，其中一个蓝闪蝶Omega的翅膀尤其耀眼，在黑暗中折射出绚烂的蓝光。黎烁觉得他生得倒是好看的，但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着目中无人的嚣张气焰，让人喜欢不起来。
　　omega与身边几只漂亮的蝴蝶站在一起，像是围着什么东西，黎烁定睛一看，才发现他们中间有一个十分不起眼的枯叶蝶omega，他背对着黎烁，棕褐色的翅膀像巨大的枯树叶，隐匿在黑暗的树林中，如果不是倚赖着美洲豹极强的视觉神经，他大抵看不清那只枯叶蝶。
　　几只漂亮的花蝴蝶推搡着可怜的omega，而那只蓝闪蝶更是狠狠揪住了omega的栗色短发迫使他转过头来：“你这双翅膀可真够丑的，看了就恶心。”
　　他的语气让黎烁有些不适。
　　omega一言不发，那双湖蓝色的眼眸里压抑着隐忍的愤怒，似乎有些受伤。
　　“好过分…”皮斯可趴在黎烁肩头，觉得那几只漂亮的蝴蝶比凶猛的野兽要可怕得多。
　　黎烁站着没动，有些呆怔，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小王子不曾亲眼见过所谓的校园暴力。
　　而身旁的何述却睁大眼睛反复确认了几遍才有些犹疑地开口：“那、那不是我舍友吗…”说着就迈开脚步要上前制止。
　　但他没往前两步就被一阵夹杂着夜来香信息素的强风制住了步伐，那只枯叶蝶扇动着巨大的翅膀，强势的风力卷起了地上的树叶和尘土，那几只漂亮的蝴蝶都被吹倒在地，摔得不轻。蓝闪蝶omega撞在一棵树上，喉咙里挤出痛苦的哀嚎。看着那只可怕的枯叶蝶直直向他走来，甚至害怕得瑟瑟发抖，蜷成一团。
　　而那只枯叶蝶只是冷眼俯视他：“你算个什么东西，以后见到我有多远滚多远，不然你这对翅膀很快就会出现在展馆的玻璃柜里。”
　　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小树林，向何述和黎烁走近，同时迅速收敛起浓郁的夜来香信息素。
　　走近了之后，黎烁才发现这个枯叶蝶omega长得很好看，有很精巧的鼻子和嘴唇，那双湖蓝色眼眸像一汪流动着月芒星辉的泉水，清冽又明亮。
　　“叶尤真…你没事吧…”何述有些呆愣。
　　叶尤真淡淡扫他一眼，“没事。”?又很快地与他擦肩而过。
　　何述和黎烁相顾无言，两人一路沉默着，快走到公寓时，黎烁才开口：“我倒是觉得你的舍友挺可爱的。”
　　何述勾唇，算是默认了黎烁的话。
　　走到宿舍门口，两人道了别。黎烁掏出门卡，刚打开宿舍门，一阵诱人的食物香味就钻进鼻腔。
　　客厅只开着一个很暗的小灯，厨房倒是很亮，黎烁关上门时，向时陨恰巧拉开厨房的推拉门走出来，手上端着一碗面，放到了厨房外的餐桌上。
　　不用想，味道肯定不错。
　　黎烁下午没吃几口饭，走了一晚上更是饿得有些难受，此刻却也只能眼巴巴地望着那碗面，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但肚子却十分不争气地发出了抗议。
　　向时陨没有做什么反应，但黎烁却愈发无措，想迅速躲进房间逃离这尴尬的场合时，向时陨却突然开口了：“要吃吗。”
　　向时陨并没有看他，但唇角绷得不那么紧了。
　　“可、可以吗？那你呢？”
　　“我再煮。”说着又走回了厨房。
　　还没等黎烁表态，向时陨就开了电又往锅里下了面，黎烁稍稍顿了一下，就很快坐在了餐桌边吃起面。
　　向时陨端着另一碗面走出来的时候黎烁的碗已经空了，连汤都没剩。看他仍然坐着，向时陨又开口：
　　“不够？”
　　黎烁怔了怔，立马站起身：“够了够了…”端着空碗走进厨房，来到水槽前，流理台上洗洁精、洗碗巾、钢丝球一应俱全，黎烁却有些无从下手，杵在水槽前一筹莫展，努力回忆自家的机甲佣人都是怎么洗碗的。半晌，才伸手往碗里挤了好几下洗洁精，又打开了水龙头，却猝不及防地被调到最热的水烫到。
　　“嘶——”黎烁痛得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缩回手，手里的碗掉在水槽里，发出“咣当”的钝响。
　　听到厨房一系列不安分的声响，原本睡在沙发上的皮斯可被惊醒了，向时陨立马放下筷子走进来，看到台前的小豹子炸了毛，垂下耳朵抓着自己被烫红的手。
　　向时陨把水龙头转到凉水那边，又抓着他的手去冲水：“抱歉，我刚刚烧水用的热水，忘了提醒你小心。”
　　在向时陨离他很近的时候，黎烁才嗅到一丝非常微弱的青草味的信息素，像刚刚修剪过的、阳光下的绿草地，清新又令人舒适。
　　冰凉的水流过被烫得有些发麻的手指，黎烁很快就感觉不到痛了：“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