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谷漫游指南 下(134)
二三段技,剑右上旋,直指眉心!
最中央的男孩再度发出凄厉的哀嚎,竹刀不会砍伤人的手,可但凡刀锋的势头逼近一分,他都会感到骨头碎裂般的剧痛。
扫击技,左刀旋转上扫!退击技,扣压上升!
保镖慌忙一拥而上,伸长了手臂,想要抓开愤怒激动的男孩们,其中一个不慎将手探入了贺钦刀风的范畴,手背登时一片火辣辣的疼痛。
拔击技!擦击技!出端技!
舍弃了一切防守和退步的动作,只剩下纯然攻击的凌厉,他的年纪还很小,就算涉及刀法的领域,他的老师也还未考虑教他更有杀伤力的居合十二式。可就是最基础的,需要双人一遍遍对练才能掌握要领的九刀十三式,却被他挥舞出了修罗恶鬼般的杀意!
男孩的惨嚎已经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哀叫和痛哭,他双眼发黑,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像是被碾成了飞扬的齑粉,贺钦宛如一个不知疼痛,也不会疲惫的挥刀机器,他的刀甫一出鞘,便是奔着对手的命去的,不管对方是谁。
返技!打落技!
保镖终于七手八脚地把全身紫肿瘀血的男孩拖出了厮杀中心,贺钦已经挥完了不甚完整的九刀十三式。他的嘴角也留着淤青的痕迹,衣衫和头发凌乱,但收刀的动作依旧从容不迫,仿佛他刚才不是差点把一个同龄人活活打死,而只是完成了一场再寻常不过的训练。
“我说了三遍让开,”他整理好衣摆,眼中清光刺目,倒映着保镖惊骇的脸色,和剩下吓得开始大哭的男孩,“这是第四遍。”
贺叡静静地站在原地,注视完了全程。
这件事闹得很大,很明显贺钦留了手,男孩只是皮外伤比较吓人,但饶是这样,他们的父母依旧想要放弃这个怪异小儿子的抚养权。最后,还是作为新星之城总设计师的贺怀洲和贺钦的老师出面,才摆平了这件事。
“你说说,”贺叡笑得喘不过气,“就是这么一个怪物,哈哈,就是这么一个怪物啊!”
伊米尔默不作声,以前她就职于N-star公司,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贺叡也是第一次同她说起。
“所以……后来是怎么回事?”她忍不住问,“他怎么变成了这样?”
贺叡一下不笑了。
“因为他们是真心相爱的。”他面色古怪,轻声说。
伊米尔愕然:“什么?”
只是贺叡已经不打算说下去了,他今天说得已经够多了。他神色带着惯常的,淡淡的阴戾,对伊米尔道:“死了一条狗而已,不需要通知圣修女了。你和法夫尼尔做好准备就行,他们会组织反攻的,结局弄得漂亮点,明白了?”
于是伊米尔立刻收起了不必要的微薄好奇心,躬身道:“是!”
冰霜随着它们的主人一路远去了,贺叡坐在王座上,表情阴晴不定。
N-star科技所创造出的宏大的美足以征服世上任何人,但贺钦从不将这些放在眼里,他有自己的,旁人难以插足进去的封闭世界。而贺叡用尽手段,当上继承人之后,为了制衡他,那群自作聪明的老不死竟然一手提拔了贺钦,命他作为监察官,管控兄长的一举一动。
他快要在心里笑破肚皮了,不过,面上依然保持住了忿忿的不甘——如果这是他们想看的,那就做给他们看,又有什么妨害?
直至他知道贺钦对那对夫妻与众不同的态度,他才感到由衷的一丝不解,然后亲自过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们是真心相爱的。”贺钦说。
他抱着手臂,浑身裹挟着连贺叡也不能直视的冷厉锐气,语气却罕见地带上了一点不为人知的柔软。
——因为他们是真心相爱的。
贺叡盯住猩红地毯上的一点,眼瞳比如血的地毯还要红。
第236章 诸神黄昏(九)
谢源源还在这片雪原上漫无目的地游荡。
之所以说它是雪原,而不是雾原白原什么的, 原因只有一个, 它实在是太冷了,古时流放十恶不赦犯人的极地亦不过如此。雾气像是粘稠流动的冰雪, 没有光能照进这里, 大地是白的,天空是白的, 空气也是白的,这里就像是一个覆满了干冰的牢笼,冰雪的罅隙, 只有丝丝的浓郁冷气流动。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冰雪般的浓雾里, 浑身上下只穿了一件最单薄的布衣, 脚上也踩着露趾的草鞋, 这副打扮或许适用于终年温暖的南国, 但绝不适合这片诡异严寒的死地, 可谢源源行走在其中,居然感觉不到有多冷。
他已经走累了,拂开一片雾气, 从背包里扯出一张防雨的油布,铺在地上,然后坐下,苦逼兮兮地望着前方。
一切都是白的,他眨了眨眼睛,最后只好低下头, 看着身下米白色的油布。
“今天还是没有发现任何东西?”用来通讯的定位器适时传出杜子君的声音,半空中蓝光一闪,少女纤瘦的身躯同时挺拔得像一支钢枪,长指间夹着燃烧的香烟,神情带着冷戾的漠然,唯有目光深处透出一星难以被人发现的关切。
“没有。”谢源源蔫头耷脑,“还是……什么都没有。”
起先几天,他确实冷得厉害,只能靠背包里什么为数不多的燃料取暖,而且无论身上御寒的套装等级有多高,都只能支撑固定时间的恒温。贺钦观察了几天,建议他不要穿戴有系统鉴定级别的装备,于是谢源源费尽力气,从储藏里翻出第五世界的囚衣草鞋,居然真的不冷了。
“雾太浓了,”贺钦解释道,“它们会侵蚀你的道具,而你的体质又比较特殊,所以当你穿上没有等级的白板装,它们就会略过你……”
谢源源:“照这么说,那我岂不是不穿最好。”
“嗯,也不是不行。”贺钦沉吟一下,居然真的点了点头,“但为了我们的眼睛,你最好还是有件蔽体的衣服比较好。”
杜子君也沉默了,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善于安慰他人的性格,半晌,他干巴巴地道:“我们明天就能汇合,很快就可以把你捞出来了。”
“姐你不要搞得我是在蹲牢子好不好……”谢源源有气无力地垂着头,“还把我捞出来……也没有那么败犬吧。”
杜子君毫不留情地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和败犬又有什么差别。”
“喂!我现在可是……!”谢源源睁大眼睛,皮肤的颜色在黑头发的映衬下几乎和背景的流雾融为一体,他不安分地扭动身体,看起来好像不起眼的小土狗也会跳起来咬人一口,可俄顷之间,小土狗就颓唐下去了,他又重新扭了扭身体,挫挫地墩坐进油布之间。
“好吧好吧……”他沮丧地说,“我就是败犬又能怎么样呢,反正我就是这么倒霉,谁还像我一样,能被传送到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我要是被快快冻死也就算了,现在倒好,我就是脱光了也没人会多看一眼,连这些鬼雾都会把我忘了啊……”
他嘟嘟囔囔地,在油布上缩成一团:“小透明没有春天,小透明连冻都冻不死,小透明连冬天都不配有……”
杜子君不说话了,蓝光微微颠簸了一下,他找了个位置坐下了,伸手将烟碾灭,淡淡道:“清个地方。”
他身边传来一阵娇俏的骚动,像是蓦地惊醒了繁花绚烂的盛春。
定位器提供的狭小视野不能让谢源源完全看清他周围所处的环境,但他能看见杜子君身后倏而活起来的纹路——那是无数华美如花的锦缎,此刻都如同流淌的春水一般蜿蜒起来,少女春笋一样雪白细长的手指,簪着花瓣和玲珑步摇的漆黑发髻,柔嫩光润的耳垂坠着明月团团的珰饰,纤纤锁骨则犹如素净的白玉,领口绣着云霞般绚丽的牡丹和樱花……浑像一个人正在行走观赏美人众多的壁画,忽然间画上的美人全都活了,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摇曳着丝绦和披帛且歌且行,绕着这个人说哈哈想不到吧!
谢源源目瞪口呆,是真的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