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不起,超凶!(18)
夜风扑面,将他鬓边的一缕青丝吹得阵阵浮动。那就宛如此刻的江漓,孤身一人站立在孤寂的黑夜中,飘摇不定,无所依靠。周身凉的刺骨,冷的冰寒,一点一点渗入肌肤骨缝。
“跟我走。”
江漓愣了愣,下意识回头去看那突然没头没脑说一句的睡呆。只见它飞回到笼子里,酷爱臭美的它又在梳理毛发,歪着头瞧江漓,好像确定了有人类在听它讲话,大受鼓舞,一边振翅一边叫道:“茗郎,跟我走。”
江漓面色一凝,眼中霎时透出森然寒气:“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把他们都杀光,杀光。”
江漓的瞳孔骤然紧缩。
“你负我真心,我要你满门陪葬。”
江漓的面色惨白,好像即将愈合的伤疤再次被活生生的撕开,那鲜血狂涌,撕心裂肺之痛。
“不要死,不要死。”睡呆振翅高飞,在光线昏暗的房间中徘徊,嘴里反复念叨着:“不要死,不要死。”
江漓冰凉的指尖无意识的颤抖着,忽然传来的气息让他全身经络紧绷,面色突转阴沉,眸似剑光:“谁!”
“咳咳……”
顾锦知站在门口,也不晓得是被发现了尴尬的咳嗽起来,还是被江漓那周身散发的寒气激灵的一阵呛咳。感觉到江漓的视线扫过来,顾锦知轻笑一声,迈步进屋:“这么晚了,小漓儿还没歇息呢?”
江漓面色阴晴不定:“王爷怎会来?”
“本王一向浅眠,方才花生在我屋外说话,这便醒了。”顾锦知看向那只飞回到笼子里吃坚果的鹦鹉:“之后辗转难眠,便在府中随意走动,不成想,小漓儿竟也醒着。可是这只鹦鹉也扰了你安枕?”
江漓还未说话,那只睡呆突然插嘴叫道:“想家,想家。”
江漓心中微动,顾锦知脸色一变,顿时急切道:“你夜不能寐,是因为想家了?”
江漓略显苍白的嘴唇颤动了下,考虑着该怎么说。顾锦知满脸关切的抓住他的手,目光诚恳又有些失落:“若是你思念双亲,那本王还真没办法让你不伤心。若是你觉得流离失所无依无靠,那本王可以许你安身立命之所。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当你在外觉得辛苦之时,尽管回来王府,尽管跟本王诉说。”
江漓心口闷闷的一痛,流淌出无尽酸楚,却也免不了对顾锦知至今为止所作所为的惊讶:“王爷为何要待我这般好?”
顾锦知面色肃然,语气坚定: “因为本王愿意。”
江漓垂目,温润眸光无声的流向窗外。天际的墨色褪去,靛蓝浸染云层,几颗残星镶嵌在即将退却的夜幕上,银灰的雾似轻纱,朦胧缭绕。
“天要亮了。”江漓转身,面朝冉冉升起的东方朝阳,背对着房中的舒亲王:“若是哪天殿下不愿意了,可要提前告诉我。”
江漓迈步走出房门,幽幽轻叹:“千万别再突然的……离开了。”
“昭郡王殿下您慢点。”小厮服侍在左右,可是为皇长子顾云笙操碎了心。让人赶紧将外邦进贡来的果蔬台下马车,挨个送进舒亲王府。自己则跟着活蹦乱跳的小皇子去内院。
“王叔。”顾云笙见到顾锦知,先躬身行了礼,然后从小厮手里接过食盒递给郁台,“皇祖母知晓我要来王叔府上玩儿,特意叫我带来的点心。外面还有父皇叫我一并送来的贡桔,在宫中同安平姑母尝了两个,汁多味甜,甚是可口。”
顾云笙说完这话,情不自禁的朝周围扫了两眼,“呃,王叔……江公子不在吗?”
“他昨晚没睡好,这个时间,想必是在房中午睡吧。”顾锦知打开食盒,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糕点:“你找他有事儿?”
“没有没有,只是江公子仪表不凡,连舅爷都对他赞不绝口,我当然也有些好奇啦。”顾云笙哈哈笑着,心底的话却没说完。他犹豫片刻,想起前几日在国舅府中那一幕,终于是忍不住心中好奇,轻声问道:“江公子身如玉树,颜若朝华。高风绝尘,文采斐然。我还问过安平姑母这位江公子是何来历,她起先故意逗我不肯说,后来是被我磨得心烦了,总算告诉我说,江公子名江漓,是湘雪阁那个驰名中外的琴师。”
“嗯。”顾锦知点头道:“有什么问题吗?”
顾云笙以为顾锦知不满自己对江漓的身份有偏见,忙替自己辩解道:“我虽然不喜爱音律,但我也着实钦佩这位赫赫有名的江乐师,能一睹其风采,是侄儿之幸。倒是……王叔是与江公子何时相识的?”
“中秋那天。”顾锦知后知后觉的惆帐道:“原来才短短一月,我还以为认识了许久呢,真是相知恨晚。”
“那……”顾云笙迟疑了下,谨慎的问:“王叔可知,江公子会武功否?”
“武功?”顾锦知面带诧异,语气有些漫不经心:“没听他提过,应该不会吧。你也见过小漓儿,你觉得他像是会武功的样子吗?”
“呃……”顾云笙被噎,依照顾锦知的话稍微思衬一番,确实觉得不太可能。但想当时现场的环境,有能力且有条件这么做的人只有江漓了:“王叔,人不可貌相,或许江公子是深藏不露,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呢。王叔可还记得那日在国舅府上,魏然表叔险些误伤王叔的那一箭?”
顾锦知深深看了顾云笙一眼,起身走到桌案旁坐下,去摆弄棋盘上的云子:“自然记得。怎么想起这事儿来了?”
顾云笙急忙跟过去,说:“那王叔记不记得,后来那支箭在半途中碎了。竹木箭身粉碎,而铁质的箭头也从中间断裂。”
“哦。”顾锦知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是吗?本王光顾着看小漓儿有没有受伤了,倒不曾注意什么箭不箭的。”
顾云笙:“……”
郁台端上热茶,顾云笙闷闷的灌下一口,无语得很。
顾锦知一边挑拣棋子一边看他愁眉苦脸的模样,禁不住一笑,语气比方才更要从容不迫:“你今天特意跑来我这儿,就是为了调查江漓的?你认为那支破碎的箭是他造成的?你亲眼看见了?”
“这个嘛……”顾云笙面上略显尴尬,“倒是没有。必然是江公子的速度太快,小侄没有看清。”
“能从你这个自命不凡的小子嘴里听到这句话,真不容易。”顾锦知轻松大笑道:“连张将军都夸你武学天赋超群,就你如今的修为,放眼整个大禹,能打过你的没几个。连你都说小漓儿速度太快没看清,那小漓儿得什么等级,还是人吗?”
顾云笙哑然,竟发现无言以对。
“还有啊,武艺方面比你还高,却半点行迹不露,乃至江湖上一点名号和传言都没有,可能吗?”
“这……”顾云笙面上一热,仔细想来确实如顾锦知所言,疑点太多了。可要说他看错了,他自己都过不去自己这坎儿:“我虽然没准确的看见江公子出手,但回想起当时,舅爷是文臣,安平姑母不懂武,满宅的奴仆更算不上号,而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将这些全都排除了,就只剩下江公子一个人了。”
顾锦知噗嗤一笑,调侃道:“你倒挺会断案的,改天去刑部走一趟,教教那位李尚书。”
“哎呦我的好王叔啊!”顾云笙一副要崩溃的样子哀嚎道:“我跟您说正经的,假设以上全部成立。那支箭当真是江公子所为,王叔您想想,他不需要任何媒介,只需以内力便可隔空击碎钢铁,如此修为,连侄儿的老师张将军都很难做到,这难道不恐怖吗?”
顾锦知端着茶碗抿了口清茶,“嗯,是挺恐怖的。”
“……”顾云笙满脸黑线,有些心力交瘁,“王叔,您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说这件事的严重性?”
“严重?”顾锦知总算正色起来,轻轻放下茶碗,目光直视的对顾云笙道:“哪里严重了?假设你说的是真的,那又如何?小漓儿会不会武功,与我何干呢?他是深藏不露还是锋芒毕露,这与本王无关吧?反倒是如你所言,不是本王救了小漓儿,而是小漓儿在危急关头救了本王啊。”
“……”顾云笙差点吐血。
“王叔,江公子身在湘雪阁,是闻名中外的琴师,却身怀超绝武功,这难道不奇怪?你二人既是朋友,他又为何不直言相告,刻意隐瞒呢?”
“你等会儿。”顾锦知突然伸手制止顾云笙的话,顾云笙被噎了一下,就换来了顾锦知充满厉色的眼神。
“人人都有不能言说的秘密,他又为何非对我直言相告?就因为我是王爷?我身上也有很多秘密,我都没有告诉人家,人家凭什么要告诉我?再说了,小漓儿哪里有刻意隐瞒,即便他隐瞒了那又如何,说与不说是他的事儿,怎么听你话的意思,小漓儿倒成了城府颇深的狡诈之人了?”
“王叔别多心,我没那么想。”顾云笙急忙为自己辩护,起身朝顾锦知行了个礼:“江公子怎么可能是坏人,我只是太过震惊了。看江公子的年龄,不过比我年长几岁,武功修为却非我能及。王叔也知晓我对武学方面的痴迷,若江公子当真身怀奇绝武功,我真忍不住想去请教一二,怕只怕他心中有所顾忌,不肯承认。”
顾锦知听了这话,脸色非但没转好,反而愈加阴沉:“若他隐瞒,你是不是就断定他心怀叵测,居心不良?”
“小侄不敢。”
“云笙。”顾锦知目光低沉,额间似有雷云飘过:“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了?”
顾云笙一怔:“王叔……”
“你想试探他?”顾锦知的语气并不严厉,却听得顾云笙心脏重重一跳:“你想玩儿突然袭击,引诱小漓儿出手对不对?”
顾云笙叹了口气,欠身道:“什么都瞒不过王叔。”
第24章 凤熙诀
“你可别乱来。”顾锦知暗暗警告。
“王叔这么护着江公子,我哪儿敢啊。”顾云笙笑着挠挠头,“只是突然冒出的想法而已,王叔放心。”
顾云笙又在王府中坐了一会儿,说些太后的近况,又说了点自己的糗事逗顾锦知开心,晚些时候才走。
夕阳日落,顾锦知端着食盒前去新雨楼。江漓刚起不久,饮了口清茶,就见被顾锦知摆满桌案的盘子里,放着五花八门的各式点心。
“小漓儿快尝尝。”
江漓拾起一块绿色的豆糕:“这点心倒是精致,跟平常所食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