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有相逢(126)
将军震惊,原来他们错过了这么多次机会!这他妈......
丞相看着将军的眼睛,两个人突然都说不出话,对视良久,然后又大笑起来。
“别笑了,亲我。”丞相抬手制止将军,他好容易才缓过劲来,抱住将军的腰。将军的腰又细又结实,他可是日思夜想。
将军一口亲上去,丞相把他的脖子扣住,将他按在梅花树上。这就是丞相的风格,铁马冰河入梦来,一上来就能把将军弄哭。
丞相咬将军的嘴唇,他很有本事,勾着他的舌头打转。将军垂着眼睫,眉峰如平缓的山峦,眉尾似飞燕,一下子刻进丞相心里去。
将军身上的苍山籽和丞相身上的檀香缠在一起,把梅花香盖了过去,院子里没有北风,梅花正悄然绽放。
丞相在将军腰上掐一把,将军身子一抖,他最怕别人掐他腰。两人分开了些,丞相搂着将军的脖子喘气,说:“咱们把之前没做的补上吧。”
将军环顾四周:“这里不行,车夫还在外面等着呢。”
丞相垂眸看着他红漾漾的嘴唇,又咬了一口。
“嗯......要是你想做,那我们先回都督府去,回去了随你怎么做都行。”将军把头上的花枝取下来,咬在嘴里。
丞相抬起眼睛,再靠近了一些,鼻尖抵着鼻尖,说:“那我们快点回去吧。”
夜间,丞相折腾了几个时辰,有些累了,沐浴过后裹着被褥靠在床头翻书。旁边掌着灯,灯上画着山水白鹭,他拥着炉子,听灯花爆开的声音。
将军从外头走进来,一开门,灌进了不少冷风,冻得丞相缩了缩脖子。
“把门关上些,外面风冷。”丞相隔着屏风招呼了一声,起身去把蜡烛拨亮。
将军一脸喜庆,抱着狐裘过来坐在床边,把一盘蜜枣和梅子干递到丞相面前去,喊他尝一尝。丞相喜欢吃蜜饯糖糕,掂了一块咬在嘴里,拉过将军,把蜜枣送到他口中。
“你不要动不动就亲人嘛。”将军责怪一句,慢慢咬那颗蜜枣,尝到甜丝丝的红糖味。
丞相靠回去,带着些得意的神采,眼角眉梢都是温暖的情意。他翻翻手里的书,指给将军看:“前些天去集市上买了本话本子,你猜是何人所作?”
“这我怎么猜得到,我平时不看话本。”将军摇摇头,含着梅子,突然怀念起夏天的酸梅汤来。
“谅你也猜不到。”丞相侧着身子伏在床沿,把书合上,指着封面上一行字,“你看看,秦九郎写的!”
将军吓了一跳,忙俯身去看那书,仔仔细细把封面看透彻了,才笑道:“是秦公子?他居然会写话本子?写的什么故事?”
丞相把书翻开到第一页,把老大一个标题指给他看:俏丞相朝堂掀风云,小将军夜宴酬宾客。
“对仗还挺工整。”将军忽然来了点兴趣,手指顺着一行行字往下滑,“哦豁,这丞相长得还真俊俏,你瞅瞅,‘面如冠玉,眉如远山......’,啧,满大街的人都这么写......”
丞相和他凑在一处看那闲书,举着灯笼照着,指指点点,看到诙谐处都打趣逗笑。夜晚的雀城很安宁,门窗关着,听不到外头的风声,屋里烧着炭火和香料,醺然如阳春三月。
将军拊掌而笑:“想不到秦公子除了会种花,还会写故事,哪天他要是出了别的话本,我可要第一个去买来收藏。”
丞相左右端详那书,皱了皱眉头:“我怎么总觉得他这书里写的人好眼熟啊,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天下将相是一家,廉颇老将和蔺相如那事儿还被传成了佳话。再看看咱们,不也是一家么!”
“就你会说!满嘴跑骆驼!”丞相上手去掐他的腰,将军腰细,肌肉紧实,摸上一把能把人心都化掉。
将军跟他玩笑了一阵,才说:“外头下雪了,出去看看吧。”
“下雪了?真的么?”丞相说着要去推开窗户,被将军拦住了。
“别开窗,风吹进来冷。”将军把狐裘给丞相披上,提着灯笼与他一起并肩走出去,外面的北风灌满了丞相的袍袖。
丞相倚着栏杆,扣紧狐裘的领子,望着雀城遥遥吐了一口气。气息化作白雾消散在风里,屋檐上落下雪沫子,有些沾在了丞相的肩头。
难怪白日里那么冷,原来是等着下雪。这是雀城今年的第一场雪,丞相觉得新奇,他还没在边疆看过雪落。
将军抬手指指远方,黛蓝的天幕下有山峦横卧,他说那是扎图尔贡雪山,是异族的神山。
“不知道那个神仙现在在哪里了。”丞相的语气忽有些飘渺,“那可是活神仙啊,天下都找不出第二个了。”
“在异族的传说里,他们的神仙住在最北方的冰海里,异族王每年都要去祭拜。”
丞相抬手接住雪花:“哪天咱们有空去异族走走,听说柏海儿湖很美,那里有梅花鹿和白桦林。”
将军牵着丞相的手,与路过的士兵点头见礼:“异族的冬天冰封千里,不是个游玩的好去处。要是你想去,等来年春天湖水化冻,我们再骑着马一起去。”
丞相眼尾叠起浅淡的皱纹,里面藏着缱绻的憧憬,他能想象那般微风拂面,湖畔芳草连天。
看了一阵子雪,北风渐渐小了。丞相进屋去抱了一个纸糊灯笼来,他加上柴火,点燃了,与将军一起把灯笼放上了天空。
“在我老家,每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要放灯,给冬天的神明指路,求福求寿。”丞相看着灯飘远,神色略有缅怀。
丞相的老家在泸州,泸州飘满酒香,但是很少下雪,所以那里的人把下雪看得尤其隆重。
“还记得你上次放的那盏灯吗?上面写着‘福寿绵长,万寿无疆’。”将军忽然怀念起往事。
他们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尽管往事不堪回首,却总有一轮明月照耀其中。
丞相让将军把手伸出来,他要看手相。丞相把自己的手和将军的手靠在一起,指给他看:“你看,这条线对上了,你跟着我啊,必定是福泽无量!”
将军笑了,他们拥抱在一起,隔着千山万水,最后归来的,还是当年故人。
冬至那天落了很大的雪,南城的院子收拾妥当了,丞相就住了进去。天井里的梅花开得正好,丞相在花下煮了一壶茶,他生来风雅,看得将军很是欢喜。
丞相又命人在后院挖了一口池塘,旁边摆上假山怪石,石头里移栽了一树梅花。池塘是活水,天光云影共徘徊。
将军很喜欢这一处院子,丞相在临水的平台上摆上桌案和香炉,日暮里点上蜡烛,与将军对坐,看他处理军中的政务,再温一壶老酒,看梅花落满池塘。
帝都有管家在打理布坊的产业,年关将近,商队都回来了,今年交易不错,赚了不少银子,丞相看着账本直乐。
“看什么呢?”将军把茶水给丞相添上。
丞相把笔放下,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迹,说:“咱们年关不是要回乡去么,我在想要用这些银子购置些什么年货呢。”
将军在他旁边坐下,看了看账本,觉得丞相真是家大业大,到哪都不愁钱花:“我们家没有那么多规矩,你买些平常的年货就行。倒是你,你们晏氏富贵人家,什么世面没见过,我还真不知道要带些什么去拜你的祖宗呢。”
丞相笑着打趣:“你看你这张脸皮,眉宇堂堂,又是一朝的大将军,说起来多风光,你能到我们晏氏的堂上坐一坐,都是天大的福分了!”
“莫要打趣我了,”将军揉揉眉心,“这该怎么办才好,愁死个人啊。”
年节里他们回了帝都,女帝在宫中摆下宴席,文武百官都要列席参加,将军自然是回去的。
女帝本想让丞相回朝继续做官,但丞相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他说他喜欢采菊东篱下的日子,他的生命本该如此轻盈。
将军要进宫去,丞相是进不去的。他把将军送到宫门前,站在落满雪的老梧桐树下看将军消失在门洞里。
他抬头望望巍峨的宫楼,鎏金贴碧瓦,錾银雕花楼,与夏日里一样,是天子的明堂,是盛世的明光。
半年前,他曾身穿绯红的官袍,与将军一起,在初升的朝阳中走上金銮大殿,高呼‘吾皇万岁’。
现在,他以布衣之身再次站在梧桐树下,怀念过去的时光,昔年,万国朝拜,王气盎然。
将军提前离开了宴席,早早地就回到了家,宫里的宴席没意思,他要和丞相待在一起。丞相正坐在将军府上招待被他请来的管家和花匠,见将军回来,询问了两句,也就让他坐在一处说话了。
管家重新戴上了眼镜,是海外的使者带过来的。他依旧身穿绛紫长衫,上身套着银鼠褂子,坐在轮椅里,花匠推着他赏花观鱼。
晚间,落了小雪,将军府的厨子准备了饭菜,花匠和管家也留下来一起用饭,当是为丞相饯行。
席上管家说起了新上任的丞相,是个姓顾的老头,远远比不得晏翎这般惊艳。将军听了心里高兴,丞相也有些得意,他爱美,喜欢听赞美的话。
将军问起了蒲川,管家说那小子前几天还写了信来祝贺,他在梁氏山门里混得风生水起,武功大增。
众人听了都笑将起来,怀着愉快的心情谈论故人和往事,饭桌上漫着融融的暖意,屋外一丛绿竹苍翠欲滴。
散后,管家送了丞相一副梅花怪石图,当作新年的礼物。花匠送了丞相一篮子新鲜的百合花,说是他自己栽种的,能在冬天开放。
丞相一一回礼,互相祝福。将军把百合花抱在怀里闻了又闻,说他要把这花带到泸州去给公公和婆婆瞧一瞧。
“还没过门呢,就叫起公公婆婆了。”丞相把自己的新衣装进箱子,“这花能在冬天开,也算是奇景,我的父母都爱花,他们一定很喜欢。”
将军喜不自胜,小心翼翼地把花摆好,帮着丞相收拾细软。
他们回乡的那天路过丞相府,丞相下车站在府门前看了看。朱门厚重,匾额上写着烫金的“顾”字,两盏红灯笼挂在落满了大雪的门檐下。
丞相对那段日子是很怀念的,在丞相府中发生了这么多事,恍惚如隔世。
他看了许久,最后才转身:“走吧,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你在想什么?”将军坐在马车里问他。
丞相抿了抿嘴唇,看向外面无垠的原野,淡淡道:“我在想阿宁。四年前我把阿宁接进丞相府的那一天,门头的匾额上写着‘晏’字。现在阿宁不在了,‘晏’字也被换下来了。”
说起童子,总要令人伤悲,毕竟他才九岁,余生本应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