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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共(74)

作者:薛直 时间:2018-10-14 09:58:29 标签:宫斗 相爱相杀

  他早过了以伤博取退让的年纪,做出来也难免露了行迹,先前不说,不过是不愿意,总觉得自己说出来好像就是心有期望,不说就好像一切如常。
  不过现在是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干脆也不必掩饰了。
  汧阳公主已经生产,是个儿子,眼下正是公主府高兴的时候。他看过傅希如的神情,并不觉得他恼怒,挂心,也不觉得他这便宜爹做的很开心。
  他不知道是失去了自己的眼力,还是心境已经不稳了,已经看不出傅希如的想法很长一段时间了。所以也只是径直说下去:“朕有意去骊山行宫,你也同去吧。”
  去行宫不比平日上朝是应卯,是否在皇帝心里就看是否随行了,何况也轻松不少,还有汤泉可以享用,不想去的反倒是少见,就好像各项饮宴,列席不列席是身份的象征,可以不能去,但不能不想去。
  傅希如低声应了,仍旧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时光是如何雕琢一个人的模样,又是如何让他逐渐离开自己身旁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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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不是说论迹不论心,如果论心没有谁问心无愧吗,就是这样啦。


第九十一章 骊山
  骊山行宫么,在本朝一向用的很频繁,先帝晚年几乎冬夏都在此度过。虽然到了卫燎当政的时候不太用了,然而名声还是很响亮,消息放出去之后,不少人都将趋之若鹜。
  不过决定此事的人并不觉得是个很要紧的决定,第一个听到的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先帝那一朝就崭露头角的老臣,都对骊山行宫并不陌生,去的次数多了,也就不觉得很新鲜,即便离开长安,那也不过是一座宫室而已。
  傅希如并不怎么关心这件事。虽然公主注定不能跟随过去,不过这其实也并不重要,长安城里的夫妻向来如此,进止有度,分工明确。公主不能随驾出行,傅希如也不可能请旨留下来照顾他。
  至于傅希行,倒不必要跟着去。他身上有个勋位,是因为当初做为郡公与县主的次子,自然也不能没有出身,先帝赐的,然而在鸿胪寺也不过是不过不失,有一份俸禄而已。
  这也是制衡最简单的办法,一家里兄弟俱是在朝为官的不少,然而同样身居高位的却不多。何况比起乃兄,傅希行确实差着点。他又不急,去不去的都不挂在心上。何况才刚娶妻不久,哪里舍得分离。
  傅希如虽然并不知道卫燎的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又为什么要第一个告诉自己避暑的事,然而也不去问,领命之后走过一趟尚书省,又回家来交代家务事。
  他和裴秘都晋升一阶之后,彼此反而越发和气。一来已经是姻亲,彼此带掣在情理之中,也是必然之势,二来相争不在面上,不必做的太难看。何况眼下事不算少,再生波澜只会失去圣心,得不偿失。
  何况越是位高权重,越是和风细雨,无需锋芒溢于言表来加重威势,叫他们剑拔弩张都难。
  裴秘虽然并不是很愿意结这一门亲,不过看女儿婚后到底过得不错,态度多少缓和几分,他本来就不露声色,在外人看来就是一团和气了。
  傅希如由他想到家里,不由叹息,到底人口太少了。公主是不管傅家的事的,如果有父母在堂兴许还好上点,家里只有兄弟二人和妯娌,要应付的事也就少了。之前内务没人管理也无所谓,眼下傅希行已经娶妻,内务就全交给裴顺娘了。
  她出嫁前还是个娇客,哪里能接过来就上手,到底有些仓促与生疏。
  对这个自己做主娶进来的弟妹,傅希如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两人倒是时常碰面,裴顺娘的举止是挑不出错处。虽然裴氏起家晚,但到底性子不错,傅希行也喜欢,就不算娶错,剩下的傅希如还不必亲自操心。
  不过每次见到她,傅希如都难免想起琉璃,其实两人不大像,叫人能回忆起的,无非是都带着一种无忧无虑的天真与快活。
  琉璃眼下正在西市开了一间商肆,卖的是宝石,生意不错,背景更硬,虽然不能到处宣扬她的救驾之功,怕给她招来祸患,但日子却过得不错,也算是应了卫燎当初说的话。
  “总不能叫人认定这是你看中的姬妾。”
  胡女地位太低,长安城最多的是舞姬歌伎,或者达官显贵的姬妾,虽然并不少见,但也不大上得台面,要做主给她婚配反而为难。
  只是如今,傅希如要见她也不大容易——见多了总是让人诟病,驸马在外头有人,到底不是很好的名声,虽然也算是情理之中,傅希如也不耐烦自己被人这么看,知道她过得很好,也就够了。
  他回府的时候傅希行还在鸿胪寺,没有回家。因他最近称病,也有休养的意思,顺娘对他就颇为上心。是时男女之间也不必太过避讳见面,何况已经是一家人,傅希如就叫人说了一声,进来与她说话。
  虽然已经是成婚了的人,裴顺娘也才十七,和傅希行一样,面对傅希如的感受简直是差着辈的,拘谨倒是过了一段日子就好了,只是也和夫君一样,敬畏得多。
  她雅好音律,嫁妆里有不少琵琶笛子和琴,虽然说不上才女,到底也称一句风雅,在父亲面前娇气任性,但平常也是个执礼守节,端庄娴静的模样,闻听下人说傅希如过来,当下整理衣裳,站起身看了看,静候着。
  傅希如对她当然话不多,言简意赅的说了骊山行宫的事,家里就交给她。
  其实顺娘进门之后,傅希如就再没有过问过家里的细务,这家里没有女主人也不是一天两天,傅希行自己也很通,夫妻二人就能商量。即便有不能决断的,去问傅希如,多半也是得了一句“你斟酌着办”而已。
  至于公主么,未成婚前在家里待嫁的时候,顺娘倒是很担心将来与妯娌的相处。无论是论君臣还是论亲戚,都不好下手,公主岂是一般人能轻易处得好的?何况顺娘没学来一点父亲的长袖善舞,想到就心里发憷。
  然而实际上,她与公主倒是真正不常见面。公主才生产过,身子不方便,只在最初叫人送过礼,也接她过公主府见了,往后就几乎没有机会再听公主的事,何况公主和府里不是一套人事,又有自己的汤沐邑,有的是钱财,也忙的是自己的事情,平日来往不过是送礼而已,竟比一般的亲戚更省心。
  顺娘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嫁人之后的日子过得和在家里也不差什么,不用侍奉舅姑,闲时也往娘家去,照看照看父亲,给夫君求求情,在两人之间周旋周旋,其余的一概都不用操心。
  听傅希如说去行宫的事,也是顺从的听了,道:“家里有我照看。”也就完了。
  她倒不觉得去不成行宫有多可惜,在家的日子也很不错了,况且新婚燕尔,别无所求,且知道傅希如也不过是嘱咐自己两句。
  等到傅希行回来,又是一番交代。
  傅希如对弟弟说的话自然多一些,尤其他现在有空,正是教导幼弟的时候,往常错过的几年,也都慢慢的补起来,也常常分说一些朝中势力,指点某人品性癖好的。
  按理这种事都是父子相继,不过傅希如看弟弟也和看儿子差不多了,何况父亲早亡,只好自己接过来,就他的看法这已经是迟了。好在迟有迟的好处,傅希行听得认真,也从不抱怨,虽然是当做功课,却不会想着逃课。
  他懂事的模样倒是陌生,傅希如闲下来想一想,也不由觉得自己确实错过了很多。在他记忆里的那个弟弟还不到他腰,为了一条鱼就能在院子里乱窜,硬是让父亲逮不住,眼下都已经成家了,好像只是一瞬间。
  而他居然什么都没抓住,留不下。
  其实家里人多少都能感觉到一点,关于兄长和公主之事,尤其眼下公主才生了孩子,怎么都不该一如既往。从前还可以说是相敬如宾,眼下就有些冷淡了。
  不过这想法也只是自己嘀咕两声,没有弟弟和弟妹插手兄长夫妻之事的。
  过不了多久,长安城中权贵都被卫燎哗啦啦带走了,城中顿时一空。
  骊山行宫是紧赶慢赶收拾出来的,然而也准备的齐全,舟车劳顿多半天,头一批已经到了,就此安顿下来,休整休整,夜间还要开宴会。
  卫燎的性子是改不了的,他总觉得自己寂寞,就爱开宴会,何况上骊山本就是为了避暑,有休憩的意思,更加要热闹热闹。何况也没人会违背他的意愿,宴会自然极尽热闹,都如他的意。
  除了宗室,后宫,太子,以及皇帝这里挂了号的人,其余人即使想来侍奉皇帝,也都是自备车马,自寻住处,真正能见面的机会也几乎没有,只不过是来了总比不来好。
  这次出京,太子自然是要跟着,于是贵妃与婕妤自然跟来,除此之外,后宫竟然没有一个人随行。
  卫燎还年轻,能管他后宫之事的人又不多,轻省简便也没人置喙,正觉得清净,坐在先帝修筑的白鹿台上往下看,正瞧见底下众人车马渐次过来,车辚辚,马萧萧。
  他这次倒不是刻意要隔开傅希如和公主。儿子都生了,只要不是傅希如的骨血,想也知道这人如此骄傲,绝不可能再和公主有个顺理成章的一二事。再说早在很久之前,卫燎就知道其实卫沉蕤并不用自己担心。
  和她成婚为的就不是让他生气,而是为了和他相争,怎么可能反而有了私情。
  与其担忧这个,不如继续追查公主行迹,继续猜测傅希如到底要什么。
  旁人看这二人是夫妻一体,卫燎看他们却觉得是与虎谋皮。对卫沉蕤而言,选择傅希如是险中求胜,一步近乎疯狂的抉择,于傅希如而言又何尝不是?
  他们的所求必然不同,正可以拿来做文章。
  于公主,卫燎觉得最好不过是弄死自己扶持新帝,可傅希如既然已经承认了他深爱过自己,又怎么可能眼看着自己死?
  不是卫燎太过自信,这判断只基于他的直觉。
  真相会告诉他,这是否叫狂妄的。


第九十二章 毒发
  白鹿台上摆开宫宴,公主府里正响起孩子的哭声。丝鹭原先在钟城宫伺候,等到卫沉蕤出嫁也就随之到了公主府,做的是公主家令,卫沉蕤的事她少有不知道的,虽然也是有名有姓有职有称的女官,但平常也是陪伴在卫沉蕤身边的,有了小主子,也兼管奶娘的事。
  孩子还小,就在公主身边,哭声一起就惊动了公主,奶娘哄不好,丝鹭就出来传话,要把孩子抱进去。
  丝鹭威严日盛,最近又有不少的烦心事,脸色难免肃穆,奶娘战战兢兢的抱了孩子进去,递到公主手里,丝鹭跟着进来,看着公主抱着哄了一阵,孩子就渐渐歇了哭声,又睡了。
  公主虽然哄着孩子,却有自己的心事,室内一时十分安静,过了片刻,丝鹭示意奶娘下去了,展开一床小被子将孩子安置在公主身边,低声道:“殿下也累了,正该休息。”
  她想说的话倒有很多,只是说了公主也不会听,何况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收手是不可能的了,即使再觉得不妙,不妥,也拦不住了。
  卫沉蕤穿一身家常衣裳,因是晚上了,又不见人,发髻也十分简单随意。她还在月子里,等闲窗子都不好开的,然而也仍旧清爽雅致,闻言看丝鹭一眼,问的却是别的事:“行宫里的宫人……现在已经动手了吧?我还怎么睡得着?”
  话音刚落,外头响起敲窗子的声音,丝鹭一凛,快步走过去低声问:“是谁?”
  是一个低沉而疲惫的男音:“是我。”
  公主府中公主是主子,能在她面前称我的人不多,丝鹭闻言回头看看公主,正想请他就这样说话,未料公主径直道:“让他进来吧。”
  丝鹭犹豫片刻,下意识看了看床上正熟睡的孩子,到底没有说什么,去开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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