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也脸色惨白地跪了下去。
承昀未料到她会来,正要喊人,皇后已经抬眸,奇道:“护龙卫为何在此?”
“快,快退下!!”刘公公急忙挥手,银甲卫纷纷退下,下方百官跪了一地。
皇后笑靥如花:“陛下,何不见见制出此等强武的火器师?臣方才瞧见,他正在殿外候着呢。”
“是。”永昌回神,点头,道:“快,快宣火器师。”
他重新坐在龙椅上,身体却不自觉地往一旁倾斜,皇后抬步走上去,永昌刚要起身,被她伸手按住。
她偏头,道:“本宫对这孩子好奇的很,陛下好奇吗?”
“好奇。”永昌点头,道:“朕,方才就想见他。”
刘公公很快搬来了椅子,皇后撩开衣袍,姿态端庄地坐在龙椅旁侧。
“传,温别桑觐见——”
声音传来,温别桑从歪倒的鼎上收回视线,抬步走了进去。
百官已经起身,立在两侧。
周苍术站在最前方,依然面无表情,可在对上温别桑的视线时,颈侧却不由自主地出了一层薄汗。
他很清楚,温别桑不是正常人,若是有机会在金銮殿上杀他,一定会毫不犹豫。
温别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缓缓行来的时候,袖中小弩无声滑落。
“这位火器师,长得可真漂亮。”皇后的声音使他微微回神,温别桑走上前去,站在承昀身畔,全然没有要下跪的意思,开口便道:“我如今是不是可以在盛京合法携带火器了?”
承昀神色无奈,周苍术颈侧汗珠更甚,皇帝一言不发,只有皇后道:“自然,有百官作证,你制武有功,陛下还要亲自赏你呢。”
永昌回神,点头,道:“是,你造出的火武,助太子射倒了三足鼎,朕要赏你……”
他缓缓去看皇后,后者道:“我大梁还未有过如此年轻有为的火器师,看来陛下需要时间想个封号?”
“对,想个封号。”皇帝低声,皇后又道:“臣方才听箭矢离弦之时,有若凤啸九天,不若封他凤鸣君如何?”
“凤鸣……”永昌还未反应过来,台下忽然传来声音:“万万不可!”
永昌马上抬眼去看,出声的人正是周苍术,他抬步出列,却与往日走位不同,而是更加远离了温别桑:“此子如此年轻,如何担得起君爵之位?陛下还请三思!”
温别桑冷冷看着他。
皇帝道:“正是,这,温别桑……年纪尚轻,刚入雷火营,不满月余,若就此给了封号,置其他火器师于何地?”
皇后轻笑,道:“臣认为,我大梁应当将眼光放长远些,今日太子三箭推鼎,可为佳话,火神箭之威,也不该只存在于今日朝堂,而应当让天下人知晓!”
她起身,立在天子之策,“三十年前北疆一役,太叔问道闻名天下,炽烈王的名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提起雷火之术,所有人只知亓国太叔氏,提及大梁雷火术,连我们自己的百姓都要嘲笑三分!”
目光扫过朝堂,方才嘲笑过温别桑的人纷纷垂首。
“本宫认为。”她嗓音清亮,掷地有声:“今日三箭推鼎只是开始,自凤鸣君起,我大梁将在雷火术上日益精进,总有一日会碾压亓国,难道大家就不想让那些嘲笑我们的人知道……”
广袖猎猎,她手掌横扫温别桑:“我大梁亦有如此赫赫少年郎!”
声若洪钟,震慑寰宇。
威严厉目扫过大殿,当即有人微微颤抖:“三十年前炽烈王,三十年后凤鸣君!”
“三箭推鼎,扬我国威!”
“凤鸣之威,堪昭天下!”
“凤鸣之威,堪昭天下!“
皇后的目光扫过周苍术,又缓缓望向天子,语气轻缓:“陛下,还等什么呢?”
“是,皇后说的对。”永昌起身,道:“凤鸣之威,堪昭天下,便封温别桑,为……”
“陛下。”周苍术再次出声,道:“陛下有所不知,此子自幼患有脑疾,若是传遍天下,只怕更辱国威。”
温别桑立刻举弩,忽然被一只手紧紧握住。
他扭脸瞪着周苍术,却闻上方传来明亮的笑声。
皇后道:“周相啊周相,我还当是你如此郑重是要说什么原因,此时陛下还在,你怎可如此口出秽言?辱没圣听呢?”
周苍术抬眸,矍铄双目与皇后明亮的眸子对上。
缓缓道:“老臣并非辱没圣听……”
“与震慑亓人,威压天下相比,即便他真有脑疾,重要吗?”皇后冷冷看向皇帝,后者豁然起身,直指周苍术:“你放肆!御封凤鸣君之身,岂容你随意侮辱?!”
“此事就这么办了!”皇帝说罢,又看向地上那团黄帛,道:“即便雷火营制出火神箭,你也不能擅毁圣旨!宫晟,你可知罪!”
有皇后在,雷火营出风头是肯定的了,凤鸣君之事已成定论,可这件事上,他还能挽回一丝颜面。
皇后静静看向那些碎帛,道:“太子,这是怎么回事?”
“回母后话。”承昀语气镇定,道:“儿臣已有心仪之人,不得不抗旨拒婚。”
话题终于扯回正轨,周苍术神色郁郁,不再答话。
永昌轻笑,道:“怎么,忠勤伯之女,花容月貌,贤良淑美,还配不上你?”
“非也。”承昀一边说,一边转身,朝一侧花白长须的忠勤伯躬身告罪,道:“今日之事绝对针对令嫒,只是承昀心中有人,着实不是良配,实在不敢耽误令嫒一生,还请伯爷见谅。”
忠勤伯微微颌首,似真似假地道:“太子心有所属,老夫的确不该强求,只是如今坊间流言四起,若小女能与殿下完婚,也能为殿下解决一桩麻烦。”
“伯爷慎言。”承昀道:“您老来得女,珍惜异常,承昀亦有耳闻,何况,即便不是伯爷之女,承昀既然已有心上人,自然不能平白耽误了别的女子。”
忠勤伯缓缓笑开,道:“太子品性高洁,实是大梁之幸。”
他示意:“殿下请便。”
再次面对永昌,承昀眸子里依旧只有阴郁冷厉。
永昌缓声道:“既然忠勤伯如此通情达理,朕也不好强求,太子,你且说说,你心上人是谁家闺秀?年纪不小了,也该成婚了。”
承昀偏头,看向温别桑。
后者一如初见,眼眸干净,不染尘埃。
承昀躬身,道:“他尚且不知儿臣心意,此间人口庞杂,不敢惊扰,还望陛下恕罪。”
永昌不疾不徐,“莫不是你心上之人,形容粗鄙,见不得人?”
今日承昀让他面子受损,他自然不可能轻易放过对方。
此刻皇后正在,他倒是要看看,若是得知了太子喜欢的是男子,这癫后还能如此镇定。
“他姿容清绝,可攀谪仙!岂会见不得人?”
“那此人究竟是谁?”皇帝道:“你说出来,朕当场为你二人指婚,也算双喜临门。”
承昀眸色微动,先看了一眼神色淡然的皇后,又用余光扫向身畔的温别桑,略有犹豫:“此话当真?”
“百官为鉴,君无戏言。”
承昀心跳加速,手指在袖中攥紧,下意识转向身畔的温别桑。
温别桑抬眸,神色莫名。
承昀屏住呼吸,缓缓道:“孤之心属,少年之身,惊世之才……”
楚王抬手蹭了蹭鼻子,周苍术缓缓呼吸,永昌眸含轻蔑,皇后始终不动声色。
“便是此间,雷火营一阶火器师,天子御封凤鸣君……”
温别桑睁大眼睛,神色充满不解和困惑。
承昀喉头滚动。
“温别桑。”
他说:“孤心悦者,名温别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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