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奴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牵连之罪,比如一个地方的封君犯了大罪,该地的百姓都要被牵连,根据秦律,罚作奴隶,秦国那些重要工事的劳动力,大部分就是这么来的。
李信的那些士兵也在议论着,这一路他们赶路颇为急了一些,也有人中了暑热,心闷眩晕差点死去,全靠范雎的“神药”才能活过来。
在他们看来,这些药十分珍贵,非到必要都舍不得使用。
但没想到,范雎将药像撒豆子一样就给人用了。
这些士兵对范雎的看法就非常矛盾了,因为他们也见过范雎在战场上将敌人生生撕开的凶残。
赵政好奇地兜着药,他在学习,以后要是遇到了中暑的人该怎么处理。
“仙人,我们秦国的奴隶日子不是比赵国的百姓过得还好吗?”
但他怎么看着,那些奴隶被抽得皮开肉绽,他觉得应该是不好受的。
范雎一笑:“有时候听到的未必是事实,只有我们自己的眼睛骗不了自己。”
赵政似懂非懂,然后在那里一会摸摸鼻头一会掐掐手腕,嘴里嘀咕着什么人中百会……
这时,李信走了过来:“我们该进城了,王派遣的人应该已经在城门等着了。”
他们回咸阳,自有人提前将他们的消息送达咸阳。
范雎点点头,重新上了马车,一辆马车向繁华古城驶去。
赵政有些好奇地看着窗外,似乎想要看看他以后生活的地方:“仙人,这些地方我都不熟,我到了咸阳该不会还被天天关着,不让我外出吧。”
范雎心道,大概是不会的,怎么说也是堂堂秦国公子,又不是在敌国,哪有那么多的限制。
马车在高大的城门前停了下来,李信和城门口等着的一排官员接头。
那官员似乎十分惊讶,他们以为以李信莽撞的性格,怎么也会给那个假秦使一点苦头吃,但却任由对方悠闲地坐在马车里面。
是的,假秦使,这消息传出来的时候,轰动了整个咸阳,居然有人冒充他们秦国的使臣。
秦国律法森严,这可是株连全族的大罪。
在他们看来,范雎罪大恶极,处以任何极刑和被怎么苛待都是正常的,看热闹的人本是想看一个犯人坐着囚牢进入咸阳,没想居然是被车马好生伺候着。
说来也奇怪,马车周围那些向来粗鄙的兵痞脸上,居然没有看到半点不满,甚至马车里面的人小声询问中什么,那些兵痞居然一丝不苟地在回答着。
这太奇怪了。
这时,一道光从城门上照射到了马车,像是一面镜子。
镜子的光芒大盛,让城门一阵轰动。
“如此明亮的光芒,是妖星,定是妖星。”
“本就听闻最近天象怪异,疑有妖星从我咸阳上空划过,如今看来,当真如此。”
马车旁的蒙武说道:“是我秦国八镜之一的伏羲镜,平时立于城门,用来鉴别白霜感染者,毕竟白霜感染者危险太大,贸然进城会引得大乱,百姓愚钝,以为此镜能照妖魔。”
话还没说完,那镜光照到了范雎身边犯困的真妖魔身上,那镜光突然璀璨得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蒙武:“……”
这伏羲镜还真能照妖魔!
城门口已经是一片哗然。
李信蒙武他们能轻松接受范雎身边妖魔的存在,是因为他们能活着全靠这妖魔厮杀了那些追杀他们的赵人,在情理和感情上就变得和其他人有些不一样了。
但其他人,大概都是慌乱和震动的吧。
特别是范雎下车接受检查,掀开车帘露出里面打盹的银发玄瞳的妖魔,他们见之未见,根本就是不同的物种。
白霜感染者可怕,但至少还是能够理解的同类。
而这妖魔不同,一看就和他们不一样。
若不是秦王召见范雎,连“接待”的官员估计都混乱了。
范雎的出现,倒是让一群官员啧啧称奇,他们还以为敢冒充他们秦国使臣的是怎么一个三头六臂,没想到竟然是一个文弱的年轻人。
若是李信等知道这些官员的想法,文弱?估计嘴角能一直抽动个不停,这些人也不想想,能以秦使的身份好好在赵国活着,能被赵人追杀还能安然来到这里,能是一个普通文弱的读书人?
那些官员深呼吸了一口气:“秦王急召,李将军快些带公子政还有那范雎前去觐见,不得有误。”
李信点点头,这一次的任务有多惊险和困难或许只有他们自己清楚,光是赵人不卖给他们粮食就差点将他们饿死,而如今回来述职,也算是代表着这一次的艰难过去了。
通过检查,马车直接入城,走的是秦直道,直入咸阳的最中心。
高耸的宫阙,冰冷而压抑。
马车停在了宫阙外,范雎牵着赵政的手,跟着李信走了进去。
左右分列的秦国百官,高坐上方的秦国之王,现在的秦国之主还是老迈的秦昭襄王,这位在位五十六年的国君可了不得,参与了伊阙之战、五国伐齐、鄢郢之战、华阳之战和长平之战,围困邯郸。
秦国之强大,和秦昭襄王的厉兵秣马推行法制脱不开干系。
早期曾在燕国为质。
不过如今的秦昭襄王已经年迈,虽然英武,但已见疲惫老态。
范雎基本上一走上殿堂,就将这人的一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虽然年迈,但却是个分得清轻重,看得透彻的君王,眼睛中的睿智是在战场和人心中磨砺而出,非宵小能够左右。
应对这样的君主,用对付赵王偃那一套奸佞之态,恐怕会适得其反。
在百官的最前方,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约显富态之人,当是秦国现如今的太子,也就是秦异人的父亲秦孝文王。
范雎对这人的历史记忆很少,只记得秦孝文王继位三天即死,然后就是赵政的父亲异人匆忙即位了。
范雎心中细算时间,离秦孝文王登上三天的王位的时间近了。
百官严立,无一人出声,和赵王宫每次的喧嚣颇为不同。
静得让人心慌。
上面的秦昭襄王并没有立即让李信述职,而是看向在范雎身边到处打量的赵政,半响才叹息了一声:“比吾当年去燕国时还要小上一些,却是苦了些。”
似在回忆什么。
或许只有同去过异国他乡为质,才懂得其中的滋味。
质,抵押,就像是一件物品。
半响,秦昭襄王的声音再次传来:“即有功,当赏。”
似已经准备好,旁边的官侍直接拿出帛书念了起来。
大概是赏赐了一些钱财,以及一些商铺街道,还有城外的一些土地。
小小年龄,在这咸阳就有了自己的产业,已经算是十分恩宠了。
整个过程,无一人开口,也无任何人反对。
范雎心道,看来归秦是正确的,看看,赵政的好日子这不就来了。
等赵政的赏赐完毕,秦昭襄王的目光这才看向范雎,老态的目光中没来由的让人觉得有些犀利。
秦昭襄王不紧不慢地出声道:“闻先生大才,惊绝天下,六国共赞,但唯我秦国不见先生有何能耐,当不当得那天下第一公子的称谓,实属可惜。”
停顿了一下:“不知先生可有何解释?”
范雎心道,这就是问罪了。
有什么才能也罢名声也罢,对秦国没有半点好处,反而强他国,反而利了其他六国,如今来到了秦国,恐怕是轻易不能放过了。
范雎也直接,心道,你既然这么问,那么我就直接回答,范雎答道:“我非秦臣,亦非秦人,当时也非在秦国。”
三个否定。
“一个与秦国毫不相干之人,秦律中可有规定,这样的人事事必须为秦国考量?”
“若如此,那世间,除了秦人皆是有罪的。”
都不是你秦国人,你还得要求处处为秦国着想,这正常吗?
殿堂之上终于有了一些声音。
狡辩之言。
再怎么争辩,即便没有什么叛国之罪,但也洗不清范雎利他国而弱秦之大罪,更何况假借秦使之名的罪是怎么洗脱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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