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弄翘腿靠在椅子上,一手托着腮,姿态很懒散,半边脸隐在阴影中,嘴角一勾,弧度却冷酷至极:“直接杀了,有点太便宜他。迢迢你说,对吧?”
敢觊觎他的人,几次三番对迢迢下手,杀了就便宜他了。
今早底下人将孟棋平从他小妾身上拔下来时,萧弄就准备好如何做了。
说着,萧弄唇畔浮起丝血腥冰冷的笑,随手抛出了一钱银子。
“啪”地轻轻一声,在其他人还在迟疑的时候,那钱银子在众人的视线中落到台子正中。
萧弄懒懒道:“废右手。”
站在旁边的蒙面人翻手抽出匕首,猛一下刺进孟棋平的掌心,将他的右手钉死在了台子上。
孟棋平浑身一震,发出含糊的哀叫,但因为另一种药效,这种疼痛带来诡异的刺激,他整个人在台上挣扎扭动得更厉害了,本就因脸上油墨显得扭曲的五官,愈发怪异起来。
有了第一个人丢钱,那些早就跃跃欲试的二世祖也兴奋起来。
银子接二连三掉落到了台子上,本来今日被邀来的就都不是什么好人,几分恶意被兴奋激发感染成了十分,显得狂热起来:“废了他另一只手!”
“让他学狗爬。”
“剥了他的衣服!”
“哈哈哈哈哎哟我的妈,怎么还在发情啊?外头有没有狗?牵头狗来给他解解痒罢!”
周围的气氛极度狂热,台子上的孟棋平被剥光了衣服,做出无数丑态供公子哥儿们玩赏,甚至已经有人撸起袖子,要上台去亲自动手了。
钟宴笙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一股寒意从脚底窜到后背,禁不住微微打了个寒颤,害怕地后退了一步,恰好撞上了不知何时起身走到他背后的萧弄。
熟悉的苦涩冷香拂过鼻尖,钟宴笙抖了一下,下意识想抽开身,却被握住腰按了回来。
他的腰细窄的一把,萧弄单手就可以环住他,垂眸看他细细抖着的睫毛,长长的,鸦黑如羽,伸指一拂,颤在手心中,仿佛翩飞的蝶翼。
他的动作强制,没有点滴逃脱的空隙,钟宴笙的睫毛抖得更厉害了。
萧弄对他太好了,导致他总是遗忘,能让京中几乎所有人闻风色变的定王殿下,或许真的不是什么大善人。
早上像踏雪那样,懒散地靠在他颈窝间缓缓摩挲的萧弄,和现在随意掌握着一个人生杀大权的萧弄,完全不像一个人。
不……踏雪也不是什么无辜可爱的小猫,它可是雪山的王。
察觉到掌心里的睫毛抖得厉害,小刷子似的蹭着手心,萧弄的语气莫测:“讨厌我了?还是心软了怜悯那个姓孟的?”
那晚钟宴笙顺着冰冷的河水飘荡了那么久,因为中了药,也不敢游上岸。
若不是楼清棠恰好研制出了蛮毒的解药,自觉有功,死皮赖脸非要拉他出来透透气,他也不会在画舫上遇到钟宴笙。
钟宴笙的后果,要么是在河中脱力冰冷溺死,要么就是被冲上岸,被不知名的路边汉带走……
光是稍微想想这两个可能,萧弄心底的戾气就止不住地翻涌,恨不得将孟棋平一刀刀凌迟。
而在此事之后,景华园那日,孟棋平还敢带着人去围堵钟宴笙,甚至在昨日,依旧出言侮辱,意图掳走钟宴笙。
简直就是找死。
找的是生不如死。
钟宴笙被他钳制在手心中,听到萧弄的问话,愣了一下,没有迟疑,摇了摇头。
他怎么可能讨厌萧弄。
更不可能心软对孟棋平产生怜悯,这个人很可恶的。
台子上早就见了血,人们还在狂热地欢呼,只需要一钱银子就能用任意手段肆意玩弄一个人,给他们带来了无边的快意。
就像一群平日里只能打打闹闹的鬣狗,突然尝到了血腥滋味,记住了这个味道,便狂欢了起来。
钟宴笙压抑住了小小的恐惧,低声道:“哥哥,我只是觉得,您这样做,不太好……”
对付孟棋平用这样的手段,有点损阴德了。
况且,让那群公子哥儿尝到肆意玩弄人生死的趣味,说不定以后他们会对无辜的人下手。
萧弄听他说话的语气,低下头,深蓝色的眸子对他对视上:“怕我了?”
台子上的孟棋平似乎是被扯掉了嘴里的东西,一声凄厉的惨叫陡然响起,令人毛骨悚然,得到的却是那些人更兴奋地狂呼:“割了他的耳朵!”
“把他那根削下来让他自己吃下去!”
钟宴笙一阵不寒而栗,艰难地点了点头:“有点,怕……”
萧弄不悦地捏他的脸:“不准怕,我又没下去做那些事。”
“……”
跟你做的有什么区别吗。
正在楼里一片狂热之际,忽然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冲进了紧闭的大门,有人厉喝一声:“锦衣卫办事!都住手!”
台下蒙面的人不知何时早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好几个情绪高涨的公子哥儿,听到突然冲进来的人自称什么,脸色霎时都是一白。
锦衣卫是皇帝的人。
随之出现的,是头发花白的沛国公,其他人或许认不出来,但他一眼认出了台上已经快不成人形的东西是谁,登时一阵气血冲顶,脚步一歪,差点直挺挺倒下去。
身后的年轻人一手稳稳地扶住他:“来人,去将那人抬起来,擦净脸看看。”
沛国公当即反应过来:“别……”
话说完了,锦衣卫办事速度拔群,已经一盏茶泼到孟棋平脸上,抹去了他脸上的油墨和血渍,露出了那张苍白中透出诡异红晕的脸,浑身赤果果的,惨不忍睹,朝着沛国公伸出手,又是凄惨,又是丑陋,含糊不清叫:“爷爷……救命……”
看这个模样,人已经是彻底废掉了,神智也不甚清晰了。
死寂。
方才还在起哄的二世祖们像是别捏住了脖子的鹅,一个比一个呆滞,缓缓看看孟棋平,又缓缓看看地上那堆银钱,浑身开始冒汗犯冷。
孟棋平?
他们方才玩弄的是孟棋平?!
沛国公这次是真的差点昏过去了,耳边轰隆隆的,恨不得孟棋平这会儿是真的死了才好,好半晌,才冷着一张老脸,脱下外袍盖住孟棋平,环视一圈,怒道:“萧弄,出来!老夫知道是你做的!”
片晌之后,三楼的纱幔之内,响起了萧弄慢悠悠的嗓音:“哦?本王可没有动手,沛国公,不要含血喷人啊。”
沛国公是真的想吐血了,难得还能维持着一丝理智:“你有胆对我孙儿做这种事,竟没胆子承认!今日锦衣卫在此,人赃并获,看你在陛下跟前如何狡辩!”
他越说越愤怒,居然还能想起最初孟棋平是怎样得罪的萧弄,怒吼道:“那个钟宴笙也在你那里罢,三番两次迷惑平儿,又迷惑定王做出这种事,老夫今日也不会放过他!定要他碎尸万段,为平儿赔罪!”
萧弄眼底渗出层寒意,撩开纱帘,居高临下地望着满头青筋的沛国公,冷冷笑了一声,正要说话,守在门外的亲卫忽然推开而入,快速走到萧弄身边,低而快速地说了两句话。
钟宴笙就站在萧弄身边,因此听清了那两句话。
亲卫说的是:“回禀主子,展戎急信,那日跟踪小公子的是宫里的人。”
第二句是:“宫中来人。”
几乎就在第二句话说完的瞬间,又一群人走进了这座楼中,为首之人,正是陛下身边的总管太监田喜。
锦衣卫也负责皇城巡务,巡逻办事的时候,被沛国公请过来也正常,可能消息还没传到陛下的耳朵里。
但田喜就不一样了,他相当于陛下的一张嘴,他出现在这里,就证明陛下已经知道此间的事了。
见到田喜,胸膛剧烈起伏着的沛国公胸口梗着的那股气略微一散,想要说话,其他那几个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的人也是一激灵,脑子灵活点的,已经飞快跪下,赶紧推锅了。
萧弄就在他们上头看着,他们也不敢当着萧弄的面,把锅推在萧弄身上,想起沛国公方才的话,立刻有了目标,哭爹喊娘地告起饶:“都是……都是那个钟宴笙迷惑的我们啊,公公,公公明鉴,明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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