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光倾泻而入,又瞬间被挡住,严仞整个人都钻了进来,覆盖了陆屏所有的视线。
他靠得很近。
原本不算小的马车瞬间变得逼仄。
陆屏止住呼吸,不敢动弹,脑袋一片空白。
严仞半跪在他面前,倾身挨近他,陆屏清楚地听到他轻轻一笑,带着一贯常有的揶揄,压低声音道:“要亲也不能在外面亲,让人看笑话吧?”
还未等陆屏反应,严仞便亲了上来。
亲的是嘴巴。
陆屏脑袋轰的一声,由空白炸开了花。
他、他没叫亲嘴巴。
严仞怎么亲了嘴巴!
这到底是个什么事儿啊?
“唔……”
陆屏试图推开严仞,但严仞却伸手摁住他的后脖颈,不让他乱动。马车内的空气更加稀薄,严仞温热的呼吸和柔软的唇瓣交缠在陆屏唇齿之间,轻轻吮吸又分开,若即若离,轻重缓急,似有章法。
他好像很温柔,却又似乎很熟练。
他的唇齿间还萦绕着甜甜的、淡淡的酒香。
他喝酒了。
所以他只是醉了么?
陆屏被吻得头昏脑涨,心脏如擂鼓般,又泛着酸涩和甜腻,说不清楚其中滋味,只僵着身子任由严仞摆布,自己和他的呼吸早已交缠得难以分辨,哼响被噎在喉底,衣料簌簌地摩挲。
吻是甜的,让人几乎要昏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脖颈后的手掌松开,严仞放开陆屏。
“够不够?”严仞道。
陆屏一时没听懂,下意识摇头。
于是,严仞又倾身吻上来。
陆屏这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说不清楚够还是不够,陆屏索性闭上眼睛笨拙地迎合严仞的吻。第二次接触,仿佛生了更亲密的熟稔,陆屏的心也没有先前跳得那么快了。
就当他是真的要求一个这样的吻吧。
委曲求全了万千个日夜,有朝一日被人过多地满足甚至溢出,原来是这种感觉。
又过了许久,严仞轻轻在陆屏的唇珠上点了两下,随即分离。
他轻笑问:“够了吧?”
陆屏急忙点头。
严仞顿了顿,转身掀开帘子跳下马车,动作干脆利落。
林间的夜光和清新的寒风重新闯入车厢,原本齁人的沉闷的空气瞬间消散殆尽,如一场梦破碎一般,一切回归正常。
陆屏还未从梦中醒来,呆呆坐在原位。
严仞在外边喊:“达生,送你家殿下回宫!”
陆屏听了,才颤着手掀开帘子。
达生提着灯笼小跑过来,严仞嘱咐他道:“夜里冷,坐马车回去,别让他冻着。”
“是。”
“以后劝他夜里少看点书,对眼睛不好。”
“是。”
“还有,早点睡觉,晚上尽量不要出宫。”
“……是。”
陆屏忍不住打断问:“那你呢?你怎么回去?”
这马车是严仞的,自己坐了,严仞呢?为什么不一起坐回去?
严仞转过身向陆屏笑道:“我骑马回去。”
说着,他便示意达生坐上前室,挥手道:“去吧。”
陆屏心中一颤,双腿软得使不上劲,只能跪在门边攥紧帘子,紧紧盯着严仞:“你不一起走么?”
严仞摇头:“我晚点。”
缰绳一甩,马开始动了,马车被拖着在林道上颠簸起来。
陆屏的泪水夺眶而出,紧紧抓着门沿唤:“严仞!”
“嗯?”
但陆屏已经看不到严仞,又急忙放下帘子,转而掀起窗帘。刚好严仞就负手立在树下他能看到的地方,身后跟着宗昀。陆屏急忙问:“能不能不要六年回来?能不能三年就回来?”
严仞一愣,微微笑道:“好,我尽量。”
马车又继续走远。
陆屏坐着已经看不到严仞,他只好趴在窗前将头探出窗外,朝后看严仞,发现严仞也在看着他。
严仞朝他挥手,道:“好好坐着。”
“你……”陆屏已经看不清严仞的表情了,也不知道还要说什么,只能远远看着他,自言自语道,“你说好的三年就回来……”
马车拐了个弯,他已经看不到严仞了。
他放下帘子,瘫坐在位置上。
眼睛是湿的。
嘴巴也是湿的。
陆屏擦干眼睛,却舍不得擦干嘴巴。
他细细回忆起方才发生的事情,不真实得像一场梦。
这……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这不明不白的。
什么话都没说清楚。
就分开了。
陆屏抬头仰看车顶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殿下?”
陆屏才发现达生已经唤了他几回了。
“怎么了?”
达生道:“方才殿下和世子在马车里说了什么?怎么殿下心情这么不好?”
陆屏道:“……没什么。”
陆屏知道这是自己和严仞三年内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他回到苍篴院,一夜未眠。
次日,陆屏听说辰时正严岑和严仞便进宫参拜皇帝,而后出宫,骑马领着浩浩荡荡一万镇北军从启安城门出发,一路往北而去。
朱雀大街及城门外都是士兵家眷在洒泪相送,万人空巷,无人不晓。
严仞在军中只是领了千夫长的职务,不大不小,没有很高的声望,却有实权能领一小支骑兵打仗,是真正能锻炼经验的要职。
但这只是陆屏在白虎殿听何新柏说的,其余时间,他都待在苍篴院没有出门。
外面似乎失去了生气,出门也没什么去处。
宫外没有了严仞的身影。
白虎殿的书格子内,果然也再没出现过新的信封。
陆屏终于可以确定,严仞就是远山。
过几日,天气回暖,听闻禁苑马场长出了好看的新绿,皇后开始张罗着搞马球会,启安各大世家的公子和姑娘都收到了帖子。
自从严仞走后,何新柏每日少不得唉声叹气,但还是振起精神去打马球。大家都以为陆屏连骑马都不会,更别说挥杆打球了,于是都默认他是来看热闹的。
陆屏也恹恹的,干脆随众人所想,只坐在凉亭里摆弄茶盘。
陆景和傅妤自然是此次马球会上的焦点,陆景绑好臂缚,嘱咐傅妤好好坐着,自己则前去球场上与傅轶一同打马球。
傅轶扛着旗杆喊道:“阿姊以前打马球可厉害了,有几次还能赢过我,这次不打了吗?”
傅妤笑着摇头:“我有了身孕,做什么事情都不便,看你们打就好。”
全场震惊。
皇后的眼睛笑成一条缝,于是宣布傅妤腹中已有皇家子嗣,最近刚坐稳胎,前些日子还不安稳,便没有往外说。
接着各家的夫人小姐都前来欠身道喜,气氛和乐融洽,皇后同傅国公夫人说着什么,频频引起周围哈哈的笑声。
陆屏也为陆景和傅妤感到高兴。
但又总觉得少了什么。
何新柏丢下球杆,在他旁边坐下:“累死了累死了,先歇会儿。”喝了口茶,又道,“这马球会没有子铿一起嬉笑逗乐,就是不好玩儿,闷闷的。”
陆屏也喝了口茶。
何新柏道:“皇后给严家伯母下帖子,伯母都没来。”
陆屏左看右看,果然没见唐若初的身影。
儿子不在,想来她那样的人,也不喜欢凑不必要的热闹。
想着,陆屏便起身离开凉亭。
等走出一段距离,离人群远了,陆屏才对身后的达生道:“之前我跟严仞借的几本兵书还没还,如今看完了,咱们拿去登门还给严伯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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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文几:
南风袅袅,海棠重京。不知君行至何处,道旁韶华可赏?自尔别后,离索寡欢。每撷书信细细重读,忆及往事,深陷昔日,自始至轴,一行一字,于席帘日影中枯坐数时,不觉夕阳西下。深觉彼此虽隔,无殊觌面。启安春意浓,严家一切安好,伯母身体康健,小疾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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