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山洞里此刻只有他和他的呼吸,他第一次觉得,好安心。
忽然,一个念头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萌生出来——可不可以从今以后,他就是李未寻?
他是谁、什么身份?还有什么意义?
血统、背叛、仇恨、家国,在些厚重的词汇这方寸天地间缥缈得像个笑话。
此刻他身边就有他最想拥有的。不如就这样忘了来路,丢了前尘,从此与他一人一马驰原踏雪,看遍山河。
想着想着,心旌摇荡,他仿佛真的置身于了那广袤山川间,竟然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醒来时,天光大亮,洞里模模糊糊地仿佛多了个人影。他心紧紧一揪,以为是来抓他回去的人。
这美梦还没做上一轮,就要醒了?
“怎么这个表情?”
秦修宁淡笑着朝他走过去,扶他起来。
高璟昀的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几缕头发贴在上面遮挡了眼睛,加上脖颈、胸口都是他作恶多端留下的痕迹,少年显得格外狼狈。
“我请达娃来给你换身装扮,这样过几天上路也方便一些。”秦修宁轻轻拨开他额上湿发,又给他披上了厚厚的毯子掩耳盗铃。
达娃满面通红一步步走过来,小心翼翼,用生疏的汉话行礼。“公子好。”
秦修宁听到这有点蹩脚的称呼不由地有点想笑,转身用独龙语颇有耐心的解释:“在中原,家门显赫的世家或者王公贵族家才叫公子,他嘛,叫寻哥就行。”
李未寻虽然细皮嫩肉,家里听上去也是算富贵乡绅,但在这里偏远异乡的,低调些好。
达娃听闻有些羞赧地低下了头。
看清了眼前人的确是达娃,高璟昀的心才放回去。两人说了什么他听不懂,迟缓的脑子还在想上一句。
终于,他捕捉到了秦修宁话语中的关键字,慢半拍地问:“上路?”
“嗯,送你回家。”
“回家?”高璟昀又心慌起来,满眼写不下的惊惑和楚楚可怜,仿佛就在说“你这就不要我了?不是说不放我走的么?”。
秦修宁把那表情看了个明明白白,强忍住笑,装腔作势道,“对,送你回家。不是那么想走吗?”
高璟昀猛地摇头,“不,我不想回去了。”
在身后为他梳拢头发的手滞在半空,“为什么?”
敛起的眸光如同被泼在热碳上的水,那点星火转瞬灭了个干干净净。
“那个家,没什么好待的。”
秦修宁暗暗叹气。他倒是想他爹娘想得紧,可惜回不去。
从小到大他爹可是没少揍他,他小时候皮猴一样,领着各家各府的小公子们上房揭瓦,溜鸟掏蛋,一天不闯祸他娘就得给十八路神仙佛祖烧香还愿跪一整天。
即便这样,即便出了那么大的丑事,他爹后来也还是没再舍得对他说上一句重话。
他娘塞给他一包盘缠,他爹找人把他送上了山,交给了隐世名医——楚羽。
唉,人啊,就是这样拧巴。
有人有家不想回。
有人想回回不去。
更荒谬的是,临行前他曾信誓旦旦不治好自己这病不回去,现在可好,这病被他治了个歪七扭八,冲着最不可理喻的方向直奔去了。
“那好,那先不回去。”
其实秦修宁本也没打算送他走,一个能派杀手杀自己亲弟弟的家有什么可回的。
他也没想过带他回去报仇夺什么家产,他一整个秦王府都撇在身后了,李家那几亩薄田他还能看进眼里不成。
不过是想探探他心意,昨夜他辗转,生怕小崽子别睡一夜起来又变了卦。
见李未寻吃了秤砣铁了心地想留下,他倒是沉下心来做起了更长远的打算。
他不可能一辈子都躲在这地方。既然现在木已成舟,还是要找个安稳的地方给他们安个家才好。
生怕好容易养起来一点的肉又给他折腾没了,秦修宁决定今天自己进山。
嘱咐好达娃,安顿好李未寻,他就又走了。
等他再回来时,达娃已经离开了,而洞里站着的那个人他差点没认出来。
面前的李未寻完全变了样,一身独龙装扮,肩头披着半块雪白的羊皮,臂肘上束缚着花纹复杂独特的兽皮,头发上编着几缕五彩辫子,每一根坠下来的细辫子上都系着小铃铛,风一吹叮当作响。
脸上涂几抹油彩,乍看上去跟一个独龙族少年并无二致。
秦修宁就这样站在洞口愣愣地看着他。
由于李未寻和他一起上山寻药风,吹日晒皮肤明显黑了一些,伤好痊愈后人也高大了不少,加上这身不羁的装扮,看上去不再像一只玉面狐狸,倒像是一头小狼。
许久,秦修宁才开了口。“好看,但不适合给我当夫人。”
“夫人?”
高璟昀伸出爪子扑过来,“谁要给你当夫人!”,头上叮当乱响回荡不绝,人扑过去却被按在怀里亲了个够。
不怀好意的浪荡话就顺着那吻钻入耳朵里,烫的人心慌。
“不肯给我当夫人,那就绑起来,扔到床上给我当妓子。”
这几日过得太平,白日里的小狼时不时会露出爪子,随他一起上山寻药,太阳一落山就褪下狼皮,变回狐狸精的样子,粘着他不是要看日落就是要看流星,而且让他意外的是,他适应能力非常强,从最开始半途就会被撞晕过去,到可以哼哼哝哝撑得到天明。
两人的身体越来越默契,小狐狸不求饶还好,越是求饶他越停不下来。
而且只要一被舔到手腕,就浑身颤/抖得投降,这么敏感又顽强的身体简直令秦修宁欲/罢不能。
他常常想怎么没有早一点遇到他。如果第一次遇到的就是他,就不会闹出那种丑事被迫离家。
这片山林里到处都有他们欢爱的痕迹,秦修宁觉得他的疯病找到了解药,就是李未寻。
高璟昀跟在秦修宁身后又再次进了山,扶着腰气喘吁吁。他不知道为什么新年这天他也不歇歇,日日都在山里寻找那棵“鬼苋姜。”
“哥,必须要找到那药吗?”
秦修宁笑笑,转头扔给他一根竹竿,像牵一只小羊羔一样拉着他。
“这就又走不动了?”
“还不是你,昨天在深谷里折腾那么久......”
“所以,你说这病是不是得治?”
高璟昀:......
“你说的病是就是指这个?”
“你不觉得是病么?一做就停不下来。”
“啊?那......我、我爹他岂不是也.....?”
“不一定,这鬼苋姜可医世间百病,不止这个。”
前面人突然停下,高璟昀不小心撞上他后背,秦修宁笑得艳冶,转身捉了他手腕,扔掉竹竿。
“不过,我们阿寻如果不觉得我有治的必要,那就不治了,只要你在,我这就不算病。全看你受不受得住,喜不喜欢。”
腰被大掌钳住,高璟昀开始心跳加速,“我,我.....受得住。”秦修宁朝那水润的唇狠狠亲了一口,道:“那我更得找到药,让阿寻拿去救他的爹爹。”
高璟昀猛地心中泛起波澜,那些想忘掉的东西仍在扯着肉丝连着血筋得发疼。父皇......?父皇可还好?说得是丢掉前尘,可一想到父皇可能已经不在这世上,他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这些日子过得像行在云端,快乐得不真实,好似一个不小心就会踩空,头朝下一脚坠下去。
他拉起秦修宁那双被荆棘矮丛划得满是伤口的手,指腹轻轻抚过那些伤口和薄茧,心底翻起一些酸涩。
“你对我不必这么好。”
秦修宁没有说话,一把扣住他的脖颈将人拉近,一低头吻上了他的唇,缠绵一阵后,秦修宁一看日头:“不好。”
高璟昀倏然抬头,“哪里就不好了?”
“要迟了!!”
作者有话说:
之前约过一个异域少年的小狼人设,感兴趣可以去微博找找看
看跟你们想的一样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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