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笙转过头直直盯着他,眼尾隐隐泛了出红潮,“你不听我的话了吗?”
沈长龄看着他,不说话。
别笙心一横,直接道:“你若不叫我同你一起进去,待会儿我便自己进去。”
“你……”沈长龄气得当真是恨不得把人打一顿,但又实在拿对方没办法,总不能真的叫他自己进去,沉着脸思忖半晌之后,还是妥协了,“进去之后,都要听我的。”
别笙连忙点头。
沈长龄轻叹口气,转而握住了别笙的手。
慢慢走进一线天之后,才发现其中幽深,两面苔痕斑驳,不时有水珠滴沥下来。
浸的肌骨生凉。
过于黢冷的环境让别笙忍不住朝着沈长龄靠。
前面的人感受着不断往后背抵的小脑袋,脚步不觉放慢了一些。
又行了数百步,才渐渐觑见天光、以及人影。
谷中的牙郎并不多,约莫有十来个。
自然,客人也不止自己一个。
看到这幅景象,沈长龄稍稍放了些心。
别笙一边走,一边揪住沈长龄的袖子,小声趴在他耳边道:“方才给你纸条的那人也是牙郎吗?”
熏人的热气扑在耳朵上,有些痒。
别笙的身量较沈长龄要低一些,约莫到他鼻尖那里,这样说话时,略踮了点儿脚尖。
就跟要贴到他身上了一样。
这里的人大多是三教九流之徒,都是惯在市井中混的,见两人姿态这样亲密,眼神不由露出了点儿别样的意味。
沈长龄注意到那些打量的视线,心中骤然生出了些被窥视的不悦,他将别笙往自己这边拉了拉,才回答他的问题,“算是。”
别笙“嗯”了一声,乖乖跟在他身边没再说话。
沈长龄则带着人去了其中一个身材矮胖的男子面前。
先将碎玉换成银票,才去买路引。
许久过去,两人顺利带着东西出了夹道。
直到融融的阳光洒到身上,别笙才靠在沈长龄身上舒了口气。
“害怕?”
沈长龄低眸问道。
别笙偏过头,纤长的睫毛轻轻一颤,便带出了一股难言的脆弱,他嘴唇嚅了嚅,在唇上咬了一下,“没害怕,就是……走累了。”
明明就是怕,偏又不直说,做出一副这样的神情,好故意叫人生出怜惜般。
沈长龄这样想着,将手中的路引递了过去,在别笙将要接过的时候,忽然道:“这个路引的身份是我的妻子。”
别笙顿时诧异的看着他。
沈长龄本该瞥开头的,可他没有,只淡淡解释道:“这些路引并不是假的,只是人失踪了,但身份并没有在官府销去,故而能选择的不多。”
说的好像没有一点儿私心。
别笙听着他的解释,呆呆道:“妻……妻子?”
沈长龄从别笙嘴里听到这两个字,心脏不受控制的跳了跳,好像这两个字有什么独特的含义一般,叫他忍不住在嘴中反复揣摩,看着别笙的目光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生出了侵略性,“嗯。”
感受着沈长龄烙在身上的目光,别笙一时什么话都忘了,只能垂头凭着本能道:“哦……哦,那我们快些走吧。”
沈长龄看着他红红的耳朵尖,应了一声。
到了城门,两人前面恰好也是一对夫妇,那妇人拿出两张路引,扯着他旁边的男子道:“这是我男人。”
士兵检查过之后很快放行,等轮到沈长龄他们了,排在前面的别笙嘴却突然变笨了,红着脸,实在说不出那句“这是我男人。”
沈长龄看着他那样子,放在别笙腕上的手指控制不住的摩擦了两下。
软腻的触感叫他喉结微动。
他取出两张路引说明了身份,两人才进去。
进了城后,沈长龄还要问:“你方才在城门口怎么不说话?”
别笙脸上的温度本已经降下来了,可叫他这样一说,又红了一片,“我……我……”
他在那我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又羞又窘,当真跟刚成亲的小娘子一般。
沈长龄看的心头一热,好像自己真成了别笙的夫君,他往前又走一步,几乎是逼迫一般的道:“你是不是,应当唤我一声……夫君?”
别笙跟着后退一步,属于另一人的灼热气息缠在颈间,让他忍不住微微仰起了头被动承受,“你……别靠这样近。”
两人靠的这样紧,那股若有若无的殢香又卷入鼻息,乱了沈长龄的心神,他看着面前纤细美丽的脖颈,凑近嗅了一下。
那抹殢香叫人又满足,又不满足。
“怎么不回答?”
别笙双手抵在沈长龄肩上,想要将人推开,可要顾忌着他的伤势,便也不敢太过用力,这样一来,就显得在欲拒还迎一般。
沈长龄捏住别笙细瘦的腕,还在等他说话。
别笙被锢着,眼里都落了泪,“你这人怎么这样?”
沈长龄看别笙哭了,神智一下子就回来了,他松开别笙的手腕,想替他擦擦眼泪,只抬手却被别笙打掉了。
“先是叫我穿女装,此时又让我叫你夫君,占便宜没个够了是不是?”
第99章 殿前香(九十九)
他眼眶衔着水, 眉痕也半蹙,似怨非怨的横过去, 带着显然见的嗔怒。
沈长龄叫他瞧的发慌, 尤其是想到方才着魔一般的逼问,心头更是絮乱,但还是强自辩解道:“我们现下的身份毕竟是夫妇,在人前总要装一装样子的。”
别笙拆穿道:“方才明明没有人。”
在别笙清凌凌的目光下, 沈长龄一时哽在了那里, 他站在原处, 不知该说什么才是。
顿了一会儿, 才觉出不对, 分明自己是世子, 怎么叫别笙一说就熄了气势, 好似有错的是自己一样, 这样想着便抬了头欲再辩驳。
只张口之际却看到了别笙眼尾那点儿洇出的湿痕。
淌着粼粼红潮。
叫人一见就想到了春日枝头含着浅妆的桃花, 熏暖的东风一吹,便纷纷化了芳菲。
须臾之间, 那些打好的腹稿没了出口。
他思量片刻, 不知出于什么想法竟是改了主意。
垂目在袖中找了找,少顷之后, 取出方才在城外兑的银票, 往别笙那里送了送。
什么话都没说,只低眸看着他。
目光带点儿软,像是哄人, 又近乎于不见言表的求和。
别笙没去看递过来的银票, 也没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只是抿着唇, 同样不说话。
沈长龄面上挂着笑,温温润润的,不见半点恣肆,很像是曾经于京郊别宫起身时与诸位客人见礼的模样,却又比那时多了几许真切,见别笙不接,玩笑般的开了口,“我欲将家资予以小姐保管,小姐可愿?”
言语间又退回的原先的界限,且行止有度,不能说是没有诚意。
别笙直接推了回去,“我不要。”
语调含着细微的哽咽。
沈长龄:“……”
他是真的叹了口气,虽然在京都时大家心知肚明他乃质子,但名义上却是世子,只有别人顺着他、捧着他的,说到哄人,真的没有几分经验。
但看着别笙眼眶里不断涌出的泪,只能抹了把脸,不顾面子的轻声哄道:“祖宗,别哭了。”
说完自己耳垂先红了一下。
别笙没注意到沈长龄的异状,他听到对方的话,不受控制的露出了点儿惊讶,只讶异之后,还是没理人。
俗话言,有一便有二。
开了头后,剩下的便是顺理成章了。
沈长龄咳了咳,摸着鼻尖道:“方才我是一时迷了心窍才没能分清场合,小姐不要与我一般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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