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庭:“……”
谁不是呢?
第163章 燕脂雪(六十三)
对面的别笙还在仰着小脸眼巴巴看着他说饿, 显然是半点儿都指望不上,巫庭也不敢让他再碰锅碗一类的东西, 眼看桌上的菜没一样能吃, 扶着额角轻叹了口气。
他缓了缓,起身端起盘子道:“把剩下的汤拿过来。”
别笙以为是要重新做饭,忙应声跟在了后面。
巫庭回到庖厨,先将菜都放下, 而后捡了个笊篱将蛋汤滤了一遍, 把硌嘴的蛋壳筛出去后, 就没管了, 之后舀出肉块, 沿着肉皮薄薄切下, 撇净猪毛又将余下的切成片状, 回锅重新炝炒了一下, 最后那道豆腐则要更简单些, 只在热水中多过了过,再拌些小葱冷调已是足够。
弄好之后, 巫庭将食箸递过去, “尝尝能不能吃,不行我再想办法。”
别笙接过筷子, 因着前车之鉴, 不大敢夹太多,小心翼翼的沾了下最不容易出错的豆腐,入口之后神色微愣, 他不知道原先自己做的菜是什么味道, 但巫庭重新做的只是微微的咸,又因冷调过, 清淡之中添了些鲜。
“如何?”
巫庭见别笙尝过之后也不说话,便问了一句。
别笙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筷子绕到了唯一的肉菜上,他是知道原来做的东坡肉是何等难以入口的,是以下箸时便也犹豫了一两分,鼻尖动了动后,还是动了筷。
刚吃进去有些刺呛,那些肥肉的油脂都被炒了出来,再加上点儿辣子调味,呜呜喳喳的香。
要是有米饭在,他能拌着吃两碗。
别笙尝过之后,不禁朝着巫庭看去一眼,人还是那个人,眉眼流于疏淡,身姿倾于玉山,一双琥珀琉璃目浅浅朝上一挑,便觉冷冽袭人,认谁也想不到进了灶房会这般……贤惠。
想到自己辛辛苦苦许久做出来的饭是什么味道,再看巫庭回炉重造般的厨艺,心理落差极大,“殿下可是在驻地经常做饭?”
“不曾,”巫庭观他神色,便知这饭菜难吃不到哪儿去,“可合口味?”
“合的,”别笙把食箸还回去,“殿下也尝尝。”
巫庭看着才被噙入口中的食箸,再看看什么都没有意识到的别笙,胸中骤然生出了些躁,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就那么抬手接了过来,待将食箸纳入唇舌之后,目中波澜浮荡,却又在转瞬压了下去。
“怎么样,好吃吗?”
别笙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问。
巫庭神思不在菜上,自然也没有尝出什么味道,可听到别笙的话后,仍是低低“嗯”了一声。
一个“嗯”字让别笙再次想起了自己的厨艺,他耷着眼尾,瞧着蔫哒哒的。
巫庭看着别笙揪成一团的眉毛,稍一思量,便明了缘由,他撇开其他心思,试图安慰,“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不必太在意这些。”
别笙的眉松了松,抬起的眸中隐约期待,“那我的长处在哪里啊?”
巫庭:“……”
不忍叫他失望,心念陡转开了口:“有志于学。”
潜意思就是还没学出来什么名堂,别笙听完直接把盘子端走,气咻咻的踏出了庖屋。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巫庭看着别笙快要消失在拐角的身影,忙跟了上去,桌上更是几次三番夹菜示好,别笙生气却也好哄,何况吃人嘴短。
用过饭后,巫庭顺手将桌子收拾了。
两人今日俱是奔波了一天,需得好好洗洗,吃饭的时候巫庭就觉出别笙时不时的挠脖子,他去架上锅水,烧了叫他先去洗,因着没个浴桶,说是洗,也不过是在屋子里冲了冲。
不多会儿,别笙就换了身雪白的寝衣走了出来,方才穿着衣裳时还不怎么能看出来,这时只着了单衣后颈间的红痕便格外显眼了,非但颈子里有,腕上也能瞧见一些。
巫庭走到别笙身旁,握住他的手腕仔细瞧了瞧,“身上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别笙揉了揉耳后,揉的那处深深浅浅的红,“自被灰尘落了满身之后,便觉得有些痒,刚开始只脖颈那处,后来身上也有了。”
巫庭面色沉下,“怎么不早些说?”
别笙本就难受,叫他一说,眼尾霎时拖开了一笔红,他抿着唇,没答。
巫庭看的眉间紧锁,“说话。”
他肃着脸,语调又重,一派严削。
别笙受不住这般,一眨眼目中水色便落了,“我以为没什么事,何况……殿下也累。”
巫庭听的呼吸微滞,即便知道别笙是为他着想面色却也没多缓和,到底怕人出事,绷着下颌给他披上衣裳,抱着去了营中一位军医的住处。
“叩、叩、”
破旧的铜环不间断的拍打木门,可见来人急切。
屋内正摇着木制九连环与小女儿耍的男子听见这声响忙放下东西,快步跑了出去,等看见来人之后,面上笑意淡了些,但还是让人进来了。
领着进屋后,指着下首的灯挂椅道:“将你怀里的人放下吧。”
巫庭弯下身子,将人小心的放了上去。
自来没见过巫庭这幅脸色的军医心中纳罕,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他走过去将外面披着的衣裳揭开,待看到那些交错的红痕后,道:“这是怎么回事?”
巫庭言简意赅的将经过描述了一遍,“这般可是严重?”
军医没有直接下定论,“其他地方还有吗?”
巫庭让别笙靠在他身上,将他衣裳卷起来,露出了胳膊上的挠痕,“这里也有一些。”
军医看完之后垂目思索了会儿,又问了别笙一些问题,对这位小公子的情况明了八九分,“算不得严重,应当是小公子从没在这样的环境中待过,骤然如此不大适应的缘故,待会儿予你些爽身去毒的膏子敷上两天也差不多了。”
说白了就是富贵病,就算不抹药也没事,只是瞧着巫庭满脸的寒色没说出来。
巫庭闻言目中担忧总算融开几分,他睇了眼别笙,起身朝着军医道谢,“今日来得匆忙,未带诊金,等明日必定补上。”
军医也不推辞,毕竟他与巫庭没什么交情,自己的膏子也不是白白制成的。
两人离开的时候,军医望着巫庭护着怀中人的背影,有些想不通这样一个战场上的煞神怎会同人这样亲近。
不过旁人的事毕竟是旁人的事,与自己不相关,是以这个念头只在脑海转了一圈便没了影,接着陪女儿了。
另外两人的气氛相对而言就没有那么好了,巫庭虽说神色是缓下来了,但仍不怎么好看。
别笙被抱在怀里安静如鸡。
巫庭走着走着忽然道:“今日情形若更严重该如何?”
别笙不敢说话,但巫庭问了他总不能当做没听到,“以后若是不舒服我肯定会告诉殿下。”
经过今天这遭,巫庭免不得待别笙更为着意上心,“你……”
别笙脑袋蹭了蹭他的肩膀,试图蹭得他心软不再追究。
被这么一打岔,巫庭原先要说的话顿时就给卡在了那里,但停了片刻后,还是道:“在这里适应不了,便送你回边城。”
别笙想都不想的就道:“不要。”
巫庭脚下顿住,“为何不要?”
别笙揽住他的脖颈软声道:“今日的事分明就是个意外,我也不知道那灰尘会对我有这么大影响,最多算无心之失,何况殿下已然答应过我了,哪有反悔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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