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龄见他一惊一乍的模样,只能悻悻收回了胳膊,“现在倒是管起来我了?”
别笙敲了下他的手指,“怎么跟小姐说话呢?”
“你还有没有点尊卑之分了?”
尊卑之分还是以前沈长龄挑弄别笙时说的话,此时返还到自己身上,总觉得有些……奇怪。
他看着绷着脸、兴师问罪的别笙,没觉出冒犯,一双凌厉的眉眼反倒是流出点儿笑来。
他不说话别笙却是要说的,他点了点沈长龄的胳膊,问他:“怎么不说话了?”
沈长龄:“……”
他叹了口气,甘拜下风,“主家管小厮是天经地义的事,我实在不该置喙。”
别笙满意的点了点头,“你有这个觉悟就好。”
沈长龄看着别笙转眼就又摆上了小姐的谱,很想叫他收敛一些,但料想对方也不会听,只能顺着他应了声。
两人小声说着话,时间便打发的快一些。
夜很深,转眼却又过渡到清晨。
不多时,最东面跃出了一线曙光。
山林中也陆陆续续多了些鸟儿的啁啾鸣啭。
沈长龄靠在土坡上,取出那位妇人给的布包,拿了个粗面馍馍出来,他将馍馍掰开分成两半,其中一半自然给了别笙,“吃吧。”
自家蒸出来的馍馍都很实在,一个吃完差不多能有个半饱,只两人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进城,这才省了些,别笙接过之后,也没有吃的很快,一来粗面喇嗓子,二来吃的慢了,到最后还能尝出一丝丝的甜味儿来。
“诶。”
别笙吃着吃着,拿胳膊碰了沈长龄一下。
沈长龄抬目,“嗯?”
别笙将粗硬的馍馍咽下去,“我们两个现在像不像小乞丐?”
沈长龄:“……”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别笙就跟来了灵感似的,眼睛越来越亮,“你觉得,我们两个扮作乞丐到你说的那个封地怎么样?”
第96章 殿前香(九十六)
沈长龄转过头看着别笙, 见他那双乌亮的眼眸满是真情实感,好像真的觉得自己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一时之间竟有些失了言语。
好一会儿过去, 才艰难的组织好语言,“你觉得,我……堂堂世子,扮作乞丐去自己父王的封地, 像话吗?”
别笙低着头思索了一会儿, 就在沈长龄以为他会迷途知返的时候, 对方开口了:“世子读过《三十六计》吗?”
沈长龄不知道他怎么扯到这上面了, 但还是点了点头, “自然读过。”
别笙听完顿时很不理解的看着他, “那你都没有看出来, 我这一招叫瞒天过海吗?”
沈长龄:“……??”
不是, 瞒天过海是这样用的吗?
上课的先生若是听见, 恐怕要抽出戒尺把你的手心儿打掉。
他想了想,“我觉得, 这个计策叫金蝉脱壳更为恰当。”
别笙其实并不纠结这个计策到底叫什么, 他更关心的是:“那你觉得这个计策可行吗?”
沈长龄看着别笙脸上认真的神色,头都大了, 左思右想, 还是接受不了自己一路乞讨回去,要是叫别人知道了,他都不敢想以后旁人会怎么议论。
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
思量之后, 深沉的道:“你知道吗?”
别笙看着他道:“什么?”
沈长龄维持着那副眉头紧锁的模样, “若是我们一路乞讨,那之后就得睡在桥底下、大街上、破庙里、甚至是没地方睡, 自然也没钱买吃的,饥一顿饱一顿,饿肚子是常有的事,到了不熟悉的城池,那里的乞丐都是分好了范围的,我们去了就是砸人家的饭碗,你觉得他们会轻易放过你……我们吗?”
别笙听着听着一颗想要当小乞丐的情绪渐渐落了下来,不说睡哪里,饿肚子确实是很难受的。
沈长龄看了别笙一眼,接着道:“说不定还要挨打,我一个小厮挨一顿打倒是没什么,但是你受得住吗?”
说着看向了别笙颈间细嫩的皮肤。
“你不能保护我吗?”
别笙小声道,他的小脸脏兮兮的,仰头看他时露出一截细弱的脖颈,很可怜的模样。
沈长龄望进别笙那双剔透干净的眸子里,心下遽然一跳,明明想的是绝不会受他迷惑,嘴里却不觉吐出了一句“可以。”
等说完才发现自己答应了什么,怕别笙生出希望,握着手立刻添了句,“只是拳脚无眼,难免还是会受伤。”
“挨打确实是……很疼的,”别笙看向沈长龄,声调低了下来,“那当小姐还是挺好的。”
起码还有个能使唤的人。
后面一句话别笙没说出来,要不然沈长龄恐怕就不是欣慰点头了,他看别笙终于打消了这个念头,心下长长松了口气,“等到了城里,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别笙眨了眨眼,问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你有银钱吗?”
“我当然……”
说到一半,沈长龄的话音突然止住。
出门在外,他自然不可能不带一点儿银钱,只是银票在水里泡的不成样子,已是不能用了,身上唯一的玉佩又是宫中所制,万不能出手。
别笙从沈长龄的沉默中窥得了一些真相,他又啃了口馍馍,道:“那你没有银钱,怎么带我去吃好吃的?”
往日在宫中跟个小霸王一样的沈长龄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被银钱难住的一天,他的头莫名低了一些,压着眉道:“总会有办法的。”
这话听着有些干巴,还有些没底气。
别笙托着下巴道:“我有一个主意。”
沈长龄听见这个熟悉的句式就想堵住他的嘴,只对方已经先一步开了口,“你觉得去码头做工怎么样?”
沈长龄扶着头无力的道:“你忘了我的伤吗?”
别笙看了眼他的肩膀,有些遗憾的道:“那好吧,我再替你想想别的办法。”
沈长龄咬着牙道:“怎么不是你去赚银钱?”
“你见哪家的小姐亲自去做工养小厮的?”
别笙理所当然的道。
沈长龄只能道:“行,我去。”
说到银钱这么敏·感的话题,别笙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他抱着自己的一小半馍馍,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前些日子诓了我二十两银子?”
沈长龄对别笙偷换概念的说话持不一样的意见,“什么叫我诓了你的,分明是……”你欠我的。
最后四个字在别笙威胁的目光下沈长龄没能说完。
别笙不善的看着他,“怎么不说了?”
不知道为什么,沈长龄总觉得自己要是开了口,可能真的会被逼着搬沙袋。
他心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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