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吓得脸色都白了,拿了干净的帕子裹上他的虎口,曲泠这才反应过来,他看着云州,突兀地笑了声,觉得自己简直聪明得要命。
曲泠想起了他接待过的一个客人。
那是一个江湖中人。
他无意靠近对方,那个男人却反应激烈,下意识地转身扼住他的喉咙,力气之大,几乎要将他掐死。
看清了曲泠,才松开了他,后来和曲泠说,江湖中人常年刀口舔血,比寻常人警惕,不要随便从身后靠近他们。
绕是云州,在曲泠将他捞上船,半昏迷半醒之际,曲泠碰他,他反应也大,直接攥住了曲泠的手腕,力气大得能捏碎他的手腕。
这说明云州的武功仍然是在的,只是需要一点刺激。
曲泠直勾勾地盯着云州,可笑了片刻,却觉出痛来,看向自己的手,顿时疼得龇牙咧嘴,“嘶,疼疼疼——”
他抬脚就踹云州,“下手那么狠,劈死了我,你就陪老子一起死吧你!”
“做一辈子糊涂鬼!”
第37章
云州的记忆尚未恢复,手中那柄苗刀挥动起来却越发顺畅,曲泠唯恐被人认出那把仿造的惊澜刀,每每带云州出去时,总是避着商队的人,只叫初六待在马车上守着行李。
临州距清州相聚甚远,天气酷热难行,商队走得慢,第六日时,突遇大雨,一行人只能暂时休憩在破庙当中。
山神庙破败,瓦片疏漏,雨水滴滴答答地往庙里渗,如同一支无声的曲子。庙里架了几堆篝火,煮着肉汤,香气在烟火里弥漫,倒也有几分热闹。
为了不引人注目,曲泠三人对外只道是家境没落的少爷携着两个仆人要跟着商队去投靠远亲,一路收起了那身风尘气,乍一眼看去,只像个瘦削漂亮的书生。他们坐在角落里,初六将面饼烤软了,才递给曲泠,说:“主子,将就着吃点吧。”
曲泠咬了口面饼,就着水,才将干巴巴的饼子咽了下去,说:“下一站去买点儿别的能吃的。”
初六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嗯。”
山神庙里吃东西的吃东西,休息的休息,庙外大雨倾盆,不时划过几道惊雷紫电,映亮了斑驳的山神像。
初六说:“这场雨停了,明天就不会这么热了。”
曲泠叹道:“可算凉快了。”
突然,有几人站了起来,曲泠警觉,一抬眼看了过去,余光瞥见云州竟也坐直了身。
护送的镖局是镇远镖局,镖头姓严,道:“有人来了。”
他话音一落,庙中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纷纷看向了门口。
哗啦啦的雨声里,急促的马蹄声骤然逼近,不过片刻,就见几人推门而入,裹挟着满身湿润的水汽,头戴斗笠披着蓑衣,手中持刀提剑,看打扮,都是江湖中人。
为首一人年逾四十,颌下生须,身量高大,手中握着刀。他环顾一圈,目光落在严镖头身上,道:“各位,我们兄弟只是来避个雨,并无恶意。”
严镖头笑道:“不妨事,几位自便。”
为首那人看了眼严镖头握在手中的长枪,说:“原来是镇远镖局铁马银枪严不渡严兄。”
严不渡眉梢一挑,细细打量了几人,道:“漠北青巍宗——”
司徒征笑了笑,道:“严兄好眼力。”
严不渡说:“司徒兄过誉了,青巍双杰的大名,江湖谁人不知?”
曲泠远远地看着几人寒暄,他看得久了,司徒征倏然转头朝他看了过来,曲泠心口跳了跳,当即垂下了眼睛。
不过片刻,司徒征就和严不渡分开,他看了一圈,竟直直地朝着曲泠走了过来。
曲泠转头看着云州,说:“把那几根柴火给我。”
云州应了,捡起身边的几根木柴递给曲泠,目光相对的一瞬间,就看见曲泠眼中的神色,愣了下,似懂非懂地看着曲泠。
司徒征已经走到了面前,道:“这庙里只有此处能坐了,叨扰几位。”
曲泠握着木柴的手抖了一下,畏惧地看了眼他手中的刀,赶紧抓着云州往自己身边坐,又挨着初六靠了靠,小声道:“你们随意。”
司徒征道:“多谢。”
他说完,却看着曲泠,曲泠小心地看了他一眼,说:“几位大侠,还有什么事吗?”
司徒征道:“我们的火折子湿了,想借个火折子。”
曲泠从怀中取出火折子递了过去,对方伸手的一瞬间,只觉一股锐劲在相碰的一瞬间直抵掌心,激得他闷哼了声,脸色也发白,火折子直接脱了手。
司徒征两指夹住了火折子,笑道:“多谢。”
第38章
司徒征一行人一离开,初六低声叫了声,“主子。”
话里都是担忧。
曲泠手仍隐隐发颤,司徒征内力霸道刚猛,所幸对方只是试探,否则他那么一下,能直接要了自己的命。曲泠在心里骂了句,对初六摇了摇头,这才慢慢松开了攥着云州的手。
在司徒征靠近的一瞬间,云州就紧绷了起来,若非曲泠眼疾手快直接抓住了云州的手,只怕要引起司徒征的注意了。
云州看着曲泠的侧脸,抓过他的那只手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不见外伤,可曲泠受疼不自觉攥紧他却是真实的。
曲泠说:“我没事。”
云州抿紧嘴唇,心里闷闷的,说不出的不痛快。
初六看了眼二人握着的手,又看了眼司徒征一行人所在的方向,慢慢垂下了眼睛,晦暗的火光笼罩着少年颊边的胎记,陡然多了几分诡谲阴郁。
当夜,曲泠抱着手臂一宿没睡,直到天将亮时,外头雨声渐小,才迷迷糊糊地挨着云州睡了过去。
云州下意识地搂住曲泠,二人亲昵地过分,司徒征瞥见二人的动作,转开眼,竟发现一个少年正看着自己。
正是那给自己火折子的青年身边的仆从。
等曲泠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了,庙外云销雨霁,天色澄澈,晨风过处,林叶摇曳抖下簌簌的水珠。
商队已经休整好了,严不渡骑在马上,对曲泠道:“曲公子,该出发了。”
曲泠应了声,道:“多谢严镖头,我们马上就好。”
严不渡点了点头,驱着马就往前走了。
一行人重新出发,马车踏着泥泞的长路,一晃一晃的,颠得曲泠有些泛恶心。
初六说:“主子,要不要让严镖头停车休息休息?”
曲泠摇头,刚想开口,一股子恶心感直冲了上来,云州拿着水囊凑到了曲泠嘴边,他忍了忍,就着云州的手喝了几口,才道:“先走吧,司徒征他们没走多久,我不放心。”
初六看了云州一眼,低声嗯了句,不再多言。
路上泥泞难行,走得慢,中途休憩时,曲泠再在马车上坐不住,初六索性扶着他去寻了条小溪洗把脸。
溪水清冽,浇在脸上,浑噩的脑子堪堪变得清醒了几分。曲泠深深地吐出口气,对初六道:“我好多年没有赶过路了,上一回还是十八年前,逃荒……”
初六忍不住道:“若不是那傻子,主子怎会顶着炎炎烈日奔波跋涉。”
曲泠看着水中的倒影,拍散了影子,道:“要是不管他,我的一千两找谁要去?”
初六轻声说:“主子真的是因着那一千两?”
曲泠抬头看向初六,少年肤色苍白,粼粼的波光映衬在他脸上,叫他一时看不清初六的神情。
曲泠慢慢道:“是不是,重要吗?”
初六一言不发。
曲泠说:“我这辈子陪过很多男人睡觉,可让我开心的寥寥无几,他叫我开心,我愿意为他做点什么。”
“我乐意,我高兴。”
初六脸色倏然苍白,道:“主子,他现在傻着,又无依无靠,所以喜欢主子,可要是他恢复记忆了呢?”
“他是陆家庄庄主,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曲泠懒懒散散道:“不喜欢就不喜欢,他不喜欢我,难不成我要寻死觅活?真当这是话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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