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昊一脸茫然,显然是不知道公冶启在说什么,但是紧接着,宫中的事宜,就已经忙得刘昊团团转,压根没有心情去思考这个。
太子殿下登基一事,霎时间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其中,忙得最是焦头烂额的,当然是礼部,其次是户部。再有其他如宗正寺之类的衙司,都为太子殿下想一出是一出而感到头疼。
可即便是如此,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毕竟东宫可以莫名拖着登基的大事整整三个多月,如今这最是要紧的,还是得赶忙将这事情给办成了。
莫惊春忙得这两三日都没来得及回去莫府,挨到正日子那天,莫惊春匆匆换过朝服,天还没亮就出门。
看得出来,礼部是早就有所准备,硬是在这短短三日内将事情给办了下来,大典上,一应的礼仪流程那是井井有条,完全看不出来这是在几日内赶出来的模样,宫乐渺渺,日出东方之际,公冶启立在高台上,宣告了新一任帝王的登基。
忙碌到此,便是为了这最后的终结。
莫惊春本该感到松了一口气,可实际上,他却是没有。
非但是没有,莫惊春的眉头逐渐皱了起来,他面无表情地摸了摸袖口,确保香囊还藏在里面后,又下意识地看向还站在高台上的公冶启。
莫惊春开始意识到,自己究竟是什么倒霉蛋了。
徐素梅所说的问题,一点点在莫惊春的身上显露。莫惊春攥紧了袖口里的香囊,手指灵巧地扯开了内里的系带,然后用指尖捻着一些粉末涂在了他的袖口和手腕上。在所有人的视线都还停留在高台上的时候,莫惊春这个动作相对于他的位置,倒是隐晦而难以觉察。
可是对于站在高台上的人来说,其实是一清二楚的。
得以出席的人众多,唯独四品以上的官员才能靠得更近一点,这样的距离,也足够新皇看得清楚,莫惊春偷偷摸摸的小动作。
当新皇看到莫惊春的手指状似无意地摸上后脖颈的时候,他转而看向站在边上的刘昊,抬手将他给叫了过来。
等这个简短的小插曲结束后,新皇才继续着剩下的仪式。
这对公冶启来说,已是一种难得的隐忍。
毕竟新皇平生最是不喜欢的便是循规蹈矩,这样刻板的规矩,让他的眉间透着隐隐的不耐,就好像他的脾气有些失控般。那近来一直收敛得不错的信香逐渐溢散开来,最靠近的宿卫们一闻到那淡淡的血气,便忍不住心中一凛。
糟糕,殿下……陛下这气息,怎么闻起来有点暴躁?
而底下,谁也没留神,有谁在其中消失了。
倒是袁鹤鸣不经意地在官员们中扫了一圈,却蓦然发现,原本站着莫惊春的地方,却是没了人,被另外一个看着没啥印象的男人给顶替了位置。
莫惊春去了哪里?
这是个好问题。
…
莫惊春感觉到莫名的热意。
在刘昊带他离开哪里之前,莫惊春正试图给自己制造伤口。
让自己好好清醒一下。
他的脚步有虚浮,出了大典祭坛后,莫惊春的脚步便停了下来。
莫惊春的脸色有点潮红,看起来眼睛湿润,但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都还保留着最基本的意识。他咳嗽了几声,平静地说道:“中侍官不必再跟着我,还是快些回去场中吧。”
刘昊苦笑着说道:“奴婢可是刚刚给陛下赶出来了,您再叫奴婢回去,陛下岂不是要以为奴婢没伺候好您?”
莫惊春摇了摇头,淡笑着说道:“总有办法可以控制的。”
刘昊在见到莫惊春之前,就知道他体内的信香已经失控,但是在靠近他的时候,却没有从他的身上闻到多少气息。刘昊转念一想,忽而说道:“难道是之前秦大夫为您所配置的东西?”
莫惊春颔首,“那药粉抹在手腕和后脖颈,可以阻止信香的扩散。而如果吞服,也能有抑制住地坤的雨露期。只是这东西不可多吃,一旦吃多了,据秦大夫的说法,容易危及到性命。”
正因为如此,徐素梅才三令五申,绝对不许莫惊春胡来。
而且莫惊春在度过雨露期的时候,在外等候照顾的人都是墨痕等人,这些一个两个都被大嫂好生教养过,也都是站在徐素梅的那一边,生怕莫惊春不顾身体吞服太多。
这也恰恰切中了莫惊春的要害。
如果单单只有他自己,莫惊春为了抑制住失控的可能,许是会不在意的。
刘昊看了眼莫惊春,再预估了接下来的大典流程,等到结束,也少说得有一个时辰。这本该是难以忍耐的时间,可是从莫惊春的神情来看,却是丝毫看不出来他的动摇,好像这是什么简单不过的小事。
刘昊开始怀疑,陛下特地让他来一趟是否是真的有必要?
但刘昊这个人最好的就是,他不会做多余的事情。
既然陛下让他作什么,那他肯定就要做到什么,故而,刘昊还是将莫惊春送到了长乐宫去。
这让莫惊春有些不太自在。
因为,这长乐宫内,虽然比不得东宫,可是也在最近一二个月里,逐渐染上了公冶启的气息。莫惊春沉浸在其中,总觉得处处都残留着天乾的信香。
在踏足长乐宫后,莫惊春只感觉那种浮躁的痛苦在逐渐远去。
虽还不够,但也足以安抚体内那头贪婪的怪物。
莫惊春微蹙眉头,神情看起来并不太好看。
刘昊生怕莫惊春的身体再出问题,轻声说道:“莫侍郎,可是还有哪里不太舒服?可要奴婢去唤太医来?”
莫惊春回过神来,淡笑着摇头,“可不劳烦中侍官操心,只是些许小事。”
他只是在这天性被唤醒后,开始逐渐意识到为何总有文人骚客批判这天乾和地坤的兽性,盖因这种本能,实在是不讲道理。
它为你抉择了一位伴侣,却从不能思考这人与其主人究竟是否相匹配,只是自顾自地在前头撒欢跑,而莫惊春只能被这头莽撞而贪婪不知收敛的兽折腾得灰头土脸。
天乾是如此,地坤亦是如此。
莫惊春能够感觉到,在不知不觉中,他逐渐对陛下产生了一种占有欲。
这非常微弱,就像是不经意间在心口生长出来的杂草。
细微,可怜,弱小。
如果不是特意去看,甚至都难以觉察到。
可偏生是这样的杂草,却异常的顽强。
莫惊春试图去铲除,甚至对自己严令,切不可胡来。
然而这杂草迎风生长,恣意得不得了。
这可忒是烦人。
尤其是助长这杂草的陛下本人,也被莫惊春迁怒到。
忙得昏天暗地的那几日,对莫惊春而言,其实正是好事。
他需要冷静。
那不过,才短短三个月,以及一场猝不及防的交合,怎就至于如此?
此时此刻,莫惊春还分得清楚,什么是天性在鼓动,什么是他自己的意愿,可是随着时日的渐长,莫惊春生怕自己分不清。
他到底是真的因为喜爱而动容,还是被这天性所裹挟?
许是因为莫惊春的性格太过严谨,对比公冶启的肆意无谓,他却是做不到的。
刘昊未必看得出来莫惊春的想法,但他多少猜到了户部侍郎对于和陛下这份关系的迟疑和徘徊。对于刘昊这等身边人来说,有莫惊春和没有莫惊春,那是截然不同的差距。
莫惊春不知道,可是刘昊却清楚得很。
公冶启是从来都没有迟疑犹豫过的。
这世间无趣无味的东西实在是太多,莫惊春,与他那一身缠绕的信香,对公冶启而言,就像是骤然闯进黑白世界的一抹彩色,实在绚烂无比,又特别惑人。
公冶启享受,并且渴求这种欲念的驱使。
越是激烈,便越是欢愉。
而身为这份欲念的起始,身为莫惊春本身,陛下只会悄然竖起围墙,层层地将莫惊春护在中间。既是保护,又是某种意义上的囚禁。
这二者,有时不尽相同,却又殊途同归。
莫惊春不知道刘昊在想什么,他只在长乐宫的门口停留了半晌,就悄然退了出去,只留下莫惊春一个人站在长乐宫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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