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还是不信他,但是目光看向了楚阆,意思便是让楚阆做决定。
道士见她安静下来,顺着她的目光望向了楚阆。
他对上小皇帝深沉如渊的眸子,那眼中无星无光,见之令人心生恐惧。
不知不觉间,他也安静了下来。
楚阆看了他一会儿,问:“你会看病?”
道士点头:“自然,否则我也不会揭皇榜了。”
他从腰后取出了那张贴在告示处的皇榜,扬了扬。
方才院中的那些人只是看了皇榜前来试试,而这道士竟然直接揭了皇榜。
楚阆凝眸:“你可知揭下皇榜,意味着什么?”
道士看了看手里的皇榜,问:“意味着什么?”
楚阆冷声道:“倘若治不好先生,你小命不保。”
“哟呵!”道士好似被吓到一般,“你这什么霸王条款?”
楚阆收回目光:“奖赏有多高,你要冒的风险就会有多大,天上可不会无缘无故掉馅饼。”
道士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是,放心,没有这本事,我才不会揭什么鬼皇榜呢!”
楚阆挑眉,不语。
道士走到床榻边,也没看沈辞,只对楚阆道:“你,站那边去。”
楚阆看着那道士,似笑非笑:“你确定?”
道士点头:“妨碍我了,走开。”
楚阆点头,真的走远了两步。
棠梨站在门口连眼珠子都不敢转一下。
二人静静看着道士动作,本以为他要从腰间的布袋里取出银针或是治病的工具。
却只见他晃了晃手里的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大口,而后喷在了沈辞脸上。
饶是楚阆反应过来,却也来不及阻止他,只能一个快步抓住那道士的手腕,竟是差点要将他的手拧断。
“痛痛痛痛痛!!!!痛死了!哥哥,要断了,快放手!!”
第28章 先生,这位是您的朋友?……
沈辞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那是五年前, 沈辞方及冠,楚阆十五岁。
宫里的气氛十分肃穆,明明是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季节, 宫里却丝毫没有春回大地的暖意,深深的红色宫墙仿佛要将人压倒,令人喘不过气来。
宫墙的尽头走来一个人,那人身着白色肃穆的国师袍,披了一件单薄的初春斗篷, 走在这气氛沉重的宫墙之中。
那是一大片红色中唯一一点白雪。
沈辞一路不停走到了御书房,正对着门的书案前坐着庆德皇帝,即便是病了他也依旧坐在那里处理政事, 好像从未停过。
赵殷见沈辞来,连忙将人请进去。
门被打开,有微风轻拂,明明是春日的风, 微凉,却并不寒冷,可依旧让庆德皇帝咳得撕心裂肺。
沈辞连忙走到庆德皇帝身边, 替他轻轻拍背, 面色满是担忧。
庆德皇帝对赵殷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周围不必留人,朕要同沈国师说些话。”
赵殷点头, 行礼退了出去:“是,陛下。”
带周围的人都离开,整个御书房一片寂静,只剩下庆德皇帝的咳嗽声,显得格外牵动人心。
沈辞走到一旁取了一件春季的斗篷盖在庆德皇帝的身上:“陛下这病来势汹汹, 需得保重龙体,切莫劳心伤神了,国事交给臣或是丞相都可。”
庆德皇帝笑着摇了摇头:“朕如今多做一点,你也就轻松一点。”
沈辞抬眸:“陛下这是何意?”
庆德皇帝拍了拍沈辞扶着他肩膀的手:“沈辞,你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朕的意思。”
沈辞蹙眉:“陛下,您正直壮年,怎么…?”
庆德皇帝无奈道:“朕的身子去年就不大行了,如今也只能再撑个一两年罢了。”
沈辞摇头:“可您之前都好好的,怎么突然…”
庆德皇帝打断他:“嘘,沈辞啊,你也在宫里待了这么久了,也该知道这宫中的凶险,很多事情不是天灾,只有人祸。”
沈辞眼眸眯了眯,好看的狐狸眼显得更加狭长:“陛下的意思是说…?”
庆德陛下轻轻摇头:“此事莫要再提,沈辞,朕将太子交给你,你一直教导的很好,也保护的很好,如今朕还要将更重的担子交到你手上了。”
沈辞鼻尖微酸:“为陛下分忧是臣的本分,只是太子殿下尚且年幼,便经历这些,是否…?”
庆德陛下叹了一声:“他是太子,未来的大楚天子,终究是要经历风雪的,沈辞,你莫要将他护得太过。”
沈辞垂眸:“是。”
庆德陛下笑着抬手,想要伸手去摸一摸沈辞的脑袋,只是沈辞如今已年满二十,身量颀长,庆德皇帝又坐着,够不着他。
沈辞见状,在庆德皇帝旁边跪坐下来,庆德皇帝如愿摸到了沈辞的脑袋:“你总是这么听话又会察言观色,沈辞,你是国师,以后会掌摄政大权,你要学会狠辣果决。”
沈辞闻言,连忙抬头:“摄政之权…恕臣不能胜任。”
庆德皇帝道:“你是太子的老师,管教他是应该的,你摄政他有什么不服的,朕说你可以就可以。”
沈辞只好道:“是,陛下。”
庆德皇帝收回手,深深看了沈辞一眼:“沈辞,你可要好好辅佐楚阆,朕是这般信任你,莫要叫朕失望啊。”
沈辞往后挪了一步,深深拜倒:“承蒙陛下不弃,将沈辞从普照寺带回来,陛下对沈辞有知遇之恩,又对沈辞百般照拂,陛下的恩情,沈辞没齿难忘。”
“嗯。”庆德皇帝淡淡应了一声,没什么情绪。
但沈辞知道,庆德皇帝对他的承诺并没有那么信任。
沈辞又道:“陛下,臣一定会尽心尽力辅佐太子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愿大楚昌盛,国泰民安。”
庆德陛下抬了抬手,示意沈辞起来:“那就好。”
沈辞孤身走出御书房,外面明明未曾降温,可偏偏觉得又冷了几分。
他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朝宫门外走去,日光将他的身影拉的极长,仿佛能顶天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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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结束得仓皇,沈辞骤然惊醒,只觉得脸上一片凉意,他费力地睁开双眸,只听见旁边一声怒斥:“放肆!”
沈辞转过头去看,地上正跪着一个道士模样的人,而那人一手被楚阆攥住,在膝弯被楚阆踢了一脚,这才跪倒。
他看见沈辞醒了,连忙道:“你看你看,这不是醒了嘛!”
楚阆忙朝沈辞的方向望了过来,沈辞不适地皱了皱眉,将自己撑坐起来。
小皇帝两步便坐在床榻边,抬起衣袖替沈辞擦拭起脸上的酒漬。
道士跪坐在地上,揉着自己的手,抬脸对沈辞笑了笑:“沈大人,好久不见啊。”
楚阆目光微顿。
沈辞看向他,轻咳一声:“莫棋,你怎么跑到京都来了?”
莫棋直接盘着腿坐在了地上:“当然是听说沈大人在京都如日中天,这不是来投奔你来了吗?”
沈辞眼眸一弯:“哦?你说的没错,沈某如今身居高位,你方才对沈某大不敬,棠梨拖出去斩了。”
莫棋:“?”
棠梨上手抓他,莫棋被棠梨从地上拽起来朝外面走去。
莫棋挥了挥手:“不是,你来真的啊?!”
棠梨将他拉到了门外院子里,拿了一盅酒含了一大口,也喷在了莫棋脸上。
沈辞在屋内听见莫棋振聋发聩的声音:“沈辞,你,噗!!!!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记仇!”
楚阆听着两人似乎熟稔,对沈辞相问:“先生,这位是您的朋友?”
沈辞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儿时的玩伴罢了,早就不记得了。”
他拼了命想要离开京都,莫棋却还往京都里来,莫非是道士坐久了,也贪恋起京都的繁华来了?
外面的人似乎听力极好,连忙大声反驳:“我把你救醒了,你就这么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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