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驸马听令(57)
“请校尉恕罪!”
“请校尉恕罪!”
黑衣女子摘下面纱,火光照亮了她微怒的脸庞。倘若是宋致在,就能认出这人,正是武姬卫的女校尉。
“校尉,如今宋致逃了,那我们不就白设圈套了么?”一个黑衣人忧虑道。
武姬校尉冷笑了一声:“我等设局,又是费尽心思把宋致带出来,又是让医者危言耸听假说她寿命不长,就只希望明日可以告诉她长沙有太医可以治病。可如今竟然让一个病人逃了,只要一夜啊!你们让我筹谋皆付流水,还有脸说?!”
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拱手道:“臣等该死!”
“要死也得抓到宋致再死!”武姬校尉神色越冷,握紧拳头道,“既然主公只说让我们把宋致带到荆楚,又没说是完整无缺,那么我们就不必束手束脚。只要留着宋致一口气就可以,都给我追!”
“喏!”众人领命,飞快地夺门而出,追向宋致等人。
楚和和丁肆丁伍都费尽力气跑向村外,这个村子里没有能够保证她们安全的地方,必须要远离这里。尽管不知道郡城在哪里,但是只要摆脱这群人,她们也就安全了。
然而宋致还在发烧,严重拖后腿。丁伍看身后的人已经快追上来了,甚至有一个黑衣人还持着弓箭,有意要射杀他们。丁伍脸色一变,停下脚步,对丁肆喊道:“快走!我来断后!”
这些黑衣人来势汹汹,一点也不像是要活捉的意思。当一支箭和丁肆擦身而过,丁肆立刻猜到了留下来的人会是什么结局。可是他的使命是保护公主和宋致,丁伍留下来是最好的选择。他含着眼泪咬牙回头看了奋不顾身冲向黑衣人的丁伍一眼,忍住愤怒,目眦欲裂,却拼命地冷静下来,对楚和道:“公主,速走!”
楚和没有想到丁伍会断后为她们争取时间。她很清楚,那些黑衣人已经被她们的行为惹怒了,一旦被追上,宋致的人身安全就没办法保证了。所以她沉下脸,转头对丁伍高声道:“若你能回来,本宫封你为将军,让你衣锦还乡!”
丁伍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心里那一点害怕消失殆尽,紧绷的脸露出冷笑,高举着手里的长刀,怒吼道:“来啊!杀——”
他的身影没入人群之中,如狼入羊群,势不可挡。
丁肆紧咬着后槽牙,带着楚和与宋致往北边那一片山头冲去。那里有一片郁郁青青的树木,只要逃到林子里,一定可以摆脱这些追兵。
宋致才退的烧,额头又开始发烫。她忍受着腿脚发软头晕目眩,一言不发地跟着楚和逃进了山林。
三个人摸黑冲进了林子里,没命地往山林深处跑。一路上低垂的树枝划破了衣服,地上尖锐的石头刮伤了肌肤,甚至因为头发也被夜间的露水打湿。不知道跑了多久,宋致实在撑不住了,跌倒在地上。楚和拉着她,又把她拉了起来。
“他们应该没有追上来。”楚和松了口气,把宋致扶到一边的石头上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月光微亮,周围隐约能看个大概,只是有些模糊。宋致坐在楚和身边,累得只能微弱地喘息。
丁肆仍旧抓着刀,四面环顾,心中大为不安地走到两人面前,诚恳道:“贼人暂时没有追来。不过只要天色一亮,他们就会进来搜山。公主,等天明时分,臣就去把那些人引开。你们一路向东走,一定能走到郡城的。”
“不妥。”楚和摇了摇头。不是因为她不信任丁肆,而是因为如果分开走,固然可以引开追兵,可是只要那些贼人识破了计策追来,楚和一个人是没办法保护好宋致的。不分开走,一旦再遇到问题,楚和就可以让丁肆再拖延一段时间。这里离郡城绝对不会太远。
宋致头昏脑胀地靠在楚和肩头,听见丁肆和楚和对话,她忽然笑了一声。
楚和皱了一下眉,疑惑道:“怎么了?”
宋致却平复了喘息,微微一笑低声道:“要躲开他们容易。我们设几个简单的圈套就可以了。”
楚和眉毛一挑:“你是说……”
宋致轻声道:“取树枝削尖,立于地下,再以落叶覆盖。再取树藤,缠绕横布,纵然不能绊倒他们,也可以让他们小心翼翼。”
这种圈套对楚和来说不过是小事,她举一反三道:“削尖的树枝绑在藤上,或以石块绑住,再设第二重藤在地上。倘若他们砍断,则树枝为箭,石块为锤,能让他们措手不及。就算不砍树藤,小心避开,也会落取第二个圈套。”
宋致杀过不少的人,但是对杀人这种事,能免则免,所以提出的计策以逼退和拦住为住。而楚和向来杀伐果断,直接强化了宋致的计策,通过伤人或杀人的手段,阻止追兵追上。
有了办法,丁肆用刀挖坑和削树枝,楚和去折一些树枝,宋致去捡石头和树藤,分工合作。忙活了半个时辰,只能简略制造一些工具,她们只是要逃命,不是要杀敌,所以没有再完善,毫不留恋地撤走。
三人前脚刚走,后脚举着火把的黑衣人就追了过来。他们不敢追太快,因为现在天色黑暗,虽然有火把,但是山林中还是有危险。
天亮的时候,宋致和楚和已经走得很远了,几乎要走出山林。但是因为宋致病情加重,楚和不得已只能找了一个隐秘的山洞让她休息。
事实上,楚和也累了。这是她经历过最狼狈的一晚,也是她最无能为力的一晚。
当她看见宋致躺在她腿上,脸色苍白,唇瓣毫无血色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心疼。阳光照亮大地时,楚和看清楚宋致身上的衣服破了好几处,脸上也被树枝刮伤。手上是抱石头,没有灯火无意中被划伤的,鲜血已经凝固,但是细小的伤痕让楚和心情越发凝重。
丁肆出去寻水的时候,宋致睁开了眼睛。楚和带着微笑,拉着她的手吻了吻,轻柔地唤她:“阿致。”
☆、跳下去
宋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但她动了一下, 发现自己浑身酸痛。这是逃命一夜的结果。
“阿和, 你的伤口……”宋致目光落在楚和的手臂上。昨晚她的伤口崩裂流血, 现在那里有凝固的暗红色。
楚和抿了抿唇, 勾起唇角道:“我不碍事。倒是你,这一晚上奔波, 你还撑得住吗?”
宋致从她怀里挣扎着坐了起来,和她面对面凝视着。她晃了晃脑袋道:“我不是那种弱不经风的人。”
楚和却毫无预兆地把她纳入怀里, 紧紧地抱着, 也不说话, 只是绷紧了脸,用力地把宋致抱紧。
宋致一愣:“怎么了阿和?”
半晌, 楚和才情绪低迷地叹了一句:“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受这样的苦的。”
“为什么这么说?”宋致一脸茫然, 不解地道,“这又不是你能控制的。”
“是我没保护好你,让你被这些人带走。”楚和垂下眸, 平静地道。
宋致笑道:“我有不是小孩子,你说保护我不力, 我还保护你不利呢。看你为我沦落到这个地步, 我真的把自己给恨死了, 我为什么这么轻易就让人带走!唉,是我对不住你,你明明锦衣富贵,我老给你惹麻烦,害你三番五次跟我吃苦。”
两人分开了一点距离, 楚和望着宋致略带歉疚的神情,沉默许久,突然开口道:“阿致,其实那天你进了宋放的墓室之前,我让明安……”
“你让明安去破坏了现场,是不是?”宋致打断了她的话,笑吟吟道。
楚和的睫毛微微颤动。她站起身,扶着石壁看向洞外越发明亮的光线,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波动,淡淡道:“原来你都知道。”
“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宋致也站了起来,只是因为头晕,差点又软倒,还好扶住了石头,支撑住了。她打起精神来,笑道,“我一开始真的还以为你要帮我找到回去的办法。我其实很矛盾,我不知道该不该回去,所以我也只是想找条退路,一旦事不可为,我就会不顾你的意愿,把你带走。只是我不清楚,能不能跟你一起回去。”
楚和低下头,阳光寸寸侵蚀洞里的阴影,一步步逼向她。
宋致去牵她的手,把她的手握在掌心,像握住了什么信念似的。
“我喜欢你,所以我想自私地把你独占,不想你为陈朝牺牲。历史上对你的记载并不完全,我不知道你最后会是殉国,还是用你的聪明才智策划大事。我不知道你的未来,所以我害怕事情会很糟糕,这就是我为什么非要找到回去的办法。把你带回去,这便是我最大的心愿。”宋致眼里氤氲了一层雾气,她带着笑,缓缓道,“阿和,你让明安破坏现场的事我只是猜测而已,因为我进去之后,发现有些东西和我记忆中并不一致。我没有怀疑你费心去找我回去的办法是为了毁掉我回去的路,因为就算你这么做,我也知道你不愿意和我分离。我们的办法不同,心是一样的。”
把楚和的肩膀扳过来面对她,宋致认真道:“不是我留下,就是你跟我回去,我绝对不会容许你我分开的。”
楚和唇角弯了弯,眼底的情绪翻滚汹涌澎湃。她对宋致道:“这句话该我来说才对。我绝对不会容许你我分开,纵然是跨越千里,纵然是跨越千年。”
宋致点了点头,和她相视一笑。
等丁肆回来,三人喝了一点清水,又吃了几个丁肆找到的野果,便马不停蹄地离开了山洞。
也不知道是她们倒霉,还是武姬校尉非抓到宋致不可,她们刚出现,就被带伤追过来的黑衣人盯上了。黑衣人路过楚和她们布置的陷阱时,因为心急确实没想到有陷阱,于是七八个人都带了伤,甚至有个运气差的,被当场射死。
因为抓宋致,黑衣人死的死伤的伤,怕路上还有什么陷阱,也就耽搁到天亮。不想这一耽搁居然追到了三人,一见到三人出现,那些黑衣人就恨不得把三人抓起来抽一顿,当即二话不说就冲着三人过来。
丁肆发现了敌情,顾不得尊卑,冲两人道:“速速向北,臣留下来拦住他们!”
断后已经死了一个丁伍了,如今丁肆也要拼命,宋致心几乎在滴血。丁肆丁伍一路送她回咸宁,两兄弟对她真是忠心耿耿,而今却死在这群黑衣人手里,她又气又急,说什么也要回去帮丁肆。
丁肆一边拦住一记砍刀,一边回头对气急败坏的宋致吼道:“快走!快走啊!”
楚和当机立断拉着宋致就跑。宋致知道丁伍已死,丁肆决然不会活着了,既然都是为了她断后,她不能辜负这两个忠诚的人。两人疾跑出林中,看见了小道,小道上还有一群人往这里来。
宋致眼尖,看到他们身上的衣服不是陈朝的衣服,也不是郡兵的衣服,连忙拉着楚和慌不择路埋头向山里扎头而去。
“什么人?给我站住!”
“站住!”
“给我追!抓住她们!”
背后的人嗷嗷叫了起来,兴奋地冲宋致和楚和追来。宋致一看,急了,连话都说不了,只想着要逃跑。
楚和比她冷静地多,眼见那些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看清楚了他们身上穿的是北地反贼的衣服。
两个人被逼向了林子里,又穿过了树林,忽然眼前豁然开然。两人跑到了旷野空地,前面似乎有震耳欲聋的水声。
再往前跑了一段,明白了水声是怎么回事——前面居然是断崖!
怎么办?!宋致惊慌失措不已。
楚和看见断崖,却眼睛一眯,迅速地想办法应对。只是追兵已经赶到,容不得她想出别的办法。
站在断崖前,往下望去,起码有十多米高。下面是急速流动的河水,后面是狞笑追来的贼兵,左右无路,上天无门,只能做出决断。
宋致不等她想出办法,拉着楚和道:“我们跳下去!只要跳下去,就有活命的机会。如果被这群人抓住,一定必死无疑。”
楚和毫不犹豫:“好。”
两人紧紧牵着手,回头望了一眼包围过来的贼兵,而后相视一眼,宋致鼓足勇气,向前迈出一步。楚和也往前走了一步,两人同时张开双手向断崖倒去——
扑通——水花溅起数尺,两人没入水底。
追兵站在断崖前,不禁看得呆愣住。
荆楚王宫。
“嘭——”一碗热茶摔在了地上,碎片纷飞,透露了主人是如何的震怒。
“我是让你们把宋致给我带回来,不是让你们逼死她的!”楚琰勃然大怒,把案头的笔墨纸砚都扫在了地上,气得胸脯起伏不定。
武姬卫校尉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分辨。清奴在一旁看着,也不敢说话。
而高坐在王位上的楚琅,脸色却白了又白,神色恍惚地软靠在椅子上,有些失神。
“说,宋致怎么死的,说个清楚。若有一点遗漏,我要你们给她陪葬!”楚琰一拔出剑来,砍断了长案一角。
“事情是这样的……”武姬校尉把来龙去脉都交代了,不敢有所隐瞒,从如何进了太守府绑架宋致,到和楚和多次交手,宋致又怎么被救走,她们杀了丁肆丁伍,眼看着就能抓到宋致,结果出现了北地反贼的兵马,把宋致和楚和都逼得跳下山崖。
“臣派人去崖下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宋致,而公主被公主亲卫中侯明安带走,至今还生死未卜。”
楚琰怒极反笑,哈哈笑了两声,又退了几步,跌坐在位置上,就没有什么动静了。
清奴抬头一望,楚琰又是咧嘴在笑,又是泪珠直掉,脸色在痛苦和冷笑中交替,时而冰冷,时而悲伤,面目狰狞。
“为什么……”一直沉默没说话的楚琅动了动唇,望向一脸死灰的楚琰,惨笑一声道,“你为什么要劫她?她呆在姑姑身边,就不会出事,你为什么不肯放过她?骗你的人是姑姑,不是她,”他忽然发疯似的站了起来,掀翻桌子咆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胡闹!”
楚琰被他吓到了,脸色更加难看,往后退了几步,情绪也开始失控:“我没有要伤害她,我只是看你为了阿母难过,我想让你高兴……”
“我宁愿一辈子不见她,也不要你夺走她的命啊!”楚琅红着脖子,含着眼泪一字一句望着她道。
这句话成了楚琰最致命的一击。楚琰崩溃了,她握紧双手,大喊道:“这不是我的错!我没有要杀她!我为了你,我不是为了我的私心!你怎么能这么怪我?逼死她的人不是我啊!”
“住口!”楚琅额头青筋暴跳,愤怒异常地指着楚琰道,“你做的那些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为了你的私情,可以不择手段,除去了宋致,你不就能和姑姑双宿双飞了吗?!”
楚琰猛然抓起案上的柑橘,丢向发了失心疯的楚琅,哭着道:“你胡说!”
楚琅接住了柑橘,用力一捏,汁液四溅。他浑身发抖,低声对吓坏了的冯马道:“把连城郡主,关起来。”
冯马一惊,正要劝,却看见楚琅抬起头来,已经红了眼眶。他跟随楚琅十多年,第一次见到楚琅这副要杀人的表情,不敢抵抗,只好吩咐人把楚琰请下去。
楚琰冷静了一点,看到背影佝偻,浑身颤抖的楚琅,张了张口,终究什么都没说,跟着羽林军走了,清奴紧跟在她身后,面露忧色。
☆、撤离颖川
站在阳光底下, 楚琰茫然地仰着脸怯怯地自言自语:“我没有要杀她……”她回头看着身边的清奴, 重复了一遍, “我没有要杀她……”
“是。”清奴含着眼泪, 点了点头,“我知道。郡主不是那样的人。”
楚琰却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只是喃喃自语又重复了一遍,眸光黯然。她的本意如何, 只有她心里清楚。
宋致之死, 给荆王带来了很大的伤害, 而导致宋致之死,罪魁祸首居然是自己的妹妹。楚琰背着楚琅派人去劫宋致, 究竟是为了楚琅, 还是想把宋致和楚和分开,这都不为人知。沈砚与张贺得到消息的时候,沈砚只是笑笑而已, 而张贺却沉默了一天,决定上书辞官。
张贺为什么会辞官, 楚琅不是很清楚, 但是楚琅知道张贺绝对是个人才, 不可能轻易放走他。他抱病亲自去问张贺,和张贺彻夜长谈,尽管两人谈了什么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但是张贺最终还是留下来了。
自从明安把楚和从河边救起来之后,就一直派人大肆寻找宋致的消息, 然而派去的人掘地三尺都找不到宋致的身影。有人怀疑,宋致被大水冲走了,也有人觉得,宋致被人救走。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一旦楚和醒过来会如何的震怒,这是明安无法预料的。
门外一阵脚步声响起,窦途匆匆进来,看着帘帐内还是无声无息,不禁皱起眉,愁然道:“还没醒么?”
帘帐里侍女珺珺出来,向窦途行了一礼:“见过窦录事。回窦录事,公主还没醒。”
“哦。”窦途在原地踱步,走了两步,抬起头看向里面看了一眼,心急如焚地蹙紧了眉头。
一会儿,明安也进来了,看到窦途在,两人见礼。
“如何?找到宋致了么?”窦途急忙道。
明安摇了摇头,也是一脸愁眉不展。他看向帘帐,低声道:“公主醒了么?”
窦途叹了口气:“还没有。”
两人相视一眼,纷纷陷入了沉默。
半晌,窦途双手一叠,拱了拱手道:“辛苦中侯。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话音未落,珺珺忽然惊喜地叫道:“公主!公主您醒了?”
窦途和明安齐齐一喜,愁容顿消,换上了一副喜色:“臣等拜见公主。”一道长揖,朗声恭拜。
楚和睁开眼睛,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抬眼去看,身边是自己的亲侍珺珺,而帐外传来了窦途和明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