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之礼(33)
顾放后背紧贴那根粗壮的树干,眼看面前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近,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强壮镇定:“你停下。”
君若寒闻言老老实实停住了脚步:“你怕什么?”
“怕?笑话,我只是不习惯跟人离太近而已。”顾放觉得他的心跳的异常快,似乎下一刻就要从他胸口蹦出来了,心道这人在月色下未免也太好看了吧!
“那天关于蚊子精的事是我说的不够明白,还是你这脑子太迟钝没有想清楚我的话是什么意思?”君若寒点了点他的额头。
顾放仰了仰身子,不让他触碰到自己,总觉得这种亲昵的动作发生在他们俩身上十分地不和谐。
“虽然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些这种想法,抑或只是玩儿玩儿而已,但这个对象都不应该是我。”顾放义正言辞。
他不是一个扭捏作态的人,既然他把话都说开了,他也不能再装聋作哑。
当年第一次看到姑娘洗澡都没有这么臊过,今天说这么几句话竟然让他觉得耳朵烧了起来。
“为何。”君若寒问。
顾放这下有点儿生气,为何?他还敢问为何?
“我是你师兄。”打主意打到自己师兄头上未免太不厚道了。
“我是天子。”君若寒说。
“我……我是要为江山社稷死而后已的人。”一个如此忠良之士,你好意思么?
“我是天子。”
“我他娘的是个男人。”顾放差点儿没气的吐血。
“我是天子。”
“……”顾放一口浊气堵在胸口,咬牙切齿半天才开口,“那你真了不起。”
“没错。”
“你道是究竟想如何?”他竟不知道这平日里看似冷若冰霜的师弟,耍起无赖来还当真让人招架不住。
“我想让你不要怕。”君若寒微垂着目,视线锁着他。不要怕这些流言蜚语,正视自己的心就好。
顾放显然没有明白他在说什么。
君若寒拉住他的手,任他如何推脱都没能逃出魔爪,只得被攥着手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走去,那样子倒像是散步。
“师兄方才说了很多理由拒绝我……”他道,“却没说你不喜欢我。”
顾放一惊,咬了咬牙:“我现在说还来得及吗?”
“你觉得呢?”
顾放沉默。
“当年把你扔到凤鸣关,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了?”君若寒问。
“你觉得呢?”他把这话还给他。
当初因为那一封劝谏信被扔到那种鬼地方,他快委屈死了好不好。
君若寒扯了扯嘴角:“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
“……”顾放?
“你在那儿五年,说真的,我觉得再有五年我应该是可以把你忘了的。到那时我封后纳嫔,你娶妻生子,互不相干……”君若寒说,“可惜你不知悔改,时隔五年,大老远地又给我送来一封劝谏信……”
原来是那封信。
顾放重重一哼,都怪苏彦青。
第38章 早熟的顾将军
君若寒自从当上皇帝之后,除了在朝堂上,几乎没有像今天这样说过这么多话,平日里也端地一幅生人勿进的模样。
如此说辞,顾放心中震惊,这人莫非是老早就对自己存了心思?
“你是说……不不不,你不是对苏师兄……”
“苏师兄确实哪里都比你优秀。”君若寒道。
顾放感觉被人打了一记闷拳,前一刻还在对自己告白,后一刻却开始毫不嘴软地夸别人,过分了啊!
“你就当我鬼迷心窍吧!”当时年少无知,忽然有一天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喜欢这个不着调的师兄的时候,他的内心十分抗拒,于是便用更多的时间去亲近苏彦青。
可惜,事与愿违。
表面上越是刻意疏远他,眼睛就越是无时无刻不在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顾放心头发愁的同时,又忍不住有些小骄傲,自己这魅力啊,真的是挡也挡不住。
“皇上还是早日封了沈家小姐吧!”他说。
“你说什么?”君若寒脚步一顿,手上不自觉地攥地更紧了。
顾放忍着手上的痛,闷声道:“皇上年幼时便一直跟男孩子厮混在一起,娘娘对您寄予厚望,管教甚严。别的皇子十二三岁就会逛花楼的时候,您不是在学治世之道便是在习兴民之法。或许……早日了解过女人的好之后,您就会发现……”
“我还是喜欢男人。”君若寒接嘴。
“臣没有在说笑。”顾放正色道。
他自称“臣”,显然是要以君臣的身份与他谈这件事了。
君若寒心中不快,却又不能自私到用自己君王的身份去胁迫他。
“您是一国之君,享有无上的尊荣与权力,却也同时肩负着天下苍生的责任,你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也是天底下最没有自由的人。这些任性的话,不该出自君王之口。”顾放任他抓着自己的手,眼睛却盯着他的袍角。
前面的人脚步顿了顿,忽然道:“真没想到,当年那个纨绔风流的小公子有一天竟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朕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三言两语就能被师兄哄的团团转的小皇子了。”
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师兄讲的道理朕都懂,可朕就是不想听。
这孩子是铁了心要跟自己耗在这段禁忌之恋上了,顾放暗自咬牙。
君若寒一路牵着他走上了大路,途径扶风小巷,只见一个晃晃悠悠的身影迎面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顾放抬眼一看,只觉得身形有些眼熟,再仔细一瞧:“那人看着好似江副总司。”
君若寒眉头拧了拧,又想到了这人早上还请人吃元宵的事情。
待人走近,果然是江陵。
顾放吓得忙挣脱君若寒的手,为了避嫌还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他们的距离。
好在天黑,若不是走得近了,根本看不出来这两人方才在做什么。
在做什么?他们什么也没做啊,顾放暗自啧一声,自己果然想的比较多。
江陵人还未到他们身边,身上的酒气倒是先一步被夜风送了过来。
眼看他差点儿一踉跄扑到君若寒身上,顾放忙一把将人揽住往边儿上带了带:“江副总司?”
江陵掀起泛红的眼皮看他一眼:“是你啊!”
“是我。”
“饭吃好了?”
“吃好了。”看来还没有醉的六亲不认。
“嗯。”江陵勉强站直了身子。
喝醉酒的江副总司跟平日里阴郁邪气的模样判若两人,似乎褪去了那件骇人的外壳,露出了鲜为人知柔软的一面。
江陵虚了眼盯着君若寒良久,似终于将人认了出来,拱手道:“臣见过陛下。”
“江副总司不必多礼。”君若寒淡淡道。
江陵微醺的目光在顾放和君若寒身上流转一圈,最后收回:“方才臣不知节制多饮了些酒,还请陛下恕臣无状,臣先行告退。”
君若寒抬了抬下巴,示意准了。
顾放不想在与君若寒单独呆下去了,眼见江陵要走,忙上前将人一把搀住,扭头看向君若寒:“江副总司醉的不轻,我……送他回去。”
江陵看他一眼,倒没有拒绝。
不待君若寒回应,顾放搀着那人便朝前面的小巷子走去。
拐了好几个弯,直到看不见君若寒的身影,顾放的脚步这才慢了下来。
江陵有些头晕却也还算清醒,走了半晌才出声:“你这是要把我送哪儿去啊?”
顾放这才回神,抬头一看,只见早已身处纵横交错的巷子中,却不知在哪一处。
“副总司家在哪里?”他有些尴尬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