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软糖(64)

　　“okok。”戚野摆了摆手，用舌尖调整烟的位置，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表情。
　　“得亏我姐夫今天有事没过来，否则得被你气死。”严格刚压下去满肚子的气，现在又升了上来。
　　戚野支起脚，双腿交叠搭在桌上，一声嗤笑，“他气不气死的，关我什么事？”
　　盯着导播镜头，严格气不打一处来，张了张口，却也无话反驳，只能默然以对。他叹了口气，怪自己视野蒙蔽，时常听姐夫无稽之谈，有失分寸。
　　他如今细想，只要姐夫的直播平台还在，哪怕如日中天，都永远跨不过飞鸿。
　　好比站在3楼的人，私以为达到了无人能及的顶峰，低头欣赏楼下，见底层住户们奔波劳累，因此景而满心傲慢。
　　不知，住在10层的人也正在俯视楼下，笑看他们各有两眼，却盲目不自知，丑陋而愚笨。
　　更何况，戚野念旧情，哪怕对他来说，只是随口一提的小事，严格却不能忘，当年，姐夫的直播网站是如何从互联网危机中爬起来，并且靠着飞鸿，一路站到今天的位置。
　　“嗯？”戚野喉咙里发出一声前鼻音，他懒洋洋地吐着烟圈，把演播室里弄得烟雾缭绕，肆意妄为，我行我素极了，活像个祖宗。
　　认识这么多年，严格早就习惯了，自知改变不了什么，说了也是浪费口水，不如放屁。左右没辙，他挥了挥手，让受不了烟味的同事戴上口罩，忍一会儿。按经验来看，一次最多三根，今天戚野的心情看起来还挺好，估计现在跟事后烟性质差不到哪儿去，结束快。
　　斟酌片刻，严格还是有些奇怪，“人家好好的一个主播，怎么就得罪你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我查过她后台记录，默默无闻至今，顶多上了一次首页，没几秒，还就被挤下去了。难不成是直播的内容太辣眼睛，又刚好被你瞅见了？”
　　“你的脑洞还能再大点吗？”戚野否认，斜躺在导演椅上，他仰着头，手掌抵在眼前。刚才还眼神冷冰冰的，现在嘴角绷不住，一个劲儿往上翘，浑身散发着恋爱的腐臭味道。
　　严格打了个寒颤，浑身起鸡皮疙瘩，他抖了抖，“难道是因为女主播的id，吃葡萄要吐葡萄籽？那她可真是太冤了吧。”
　　“原因是什么，她自己清楚，只管帮我照顾好就行了。”戚野丢下这句话，挪开腿，脚下一蹬，离开中心大屏幕，滑到另一块镜头前，抓到一个导播，眼神示意小屏幕，“给我放大。”
　　比赛已经开始，戚野视线扫去，众多胖子、瘦猴、黑猩猩和乡村非主流中，他一眼看见池先声。
　　沉稳，大概是与生俱来的一种气质。池先声只是坐在那里，不慌不忙，完全没有第一次上场时的胆怯，面对万人场，也看不出一丝紧张，仿佛本来就应该站在这里，属于赛场。
　　他肩背单薄而挺直，戴了耳麦，眉眼低垂。看不出什么表情，脸上戴着黑色口罩，与过于苍白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好像冰与火的碰撞，只是两种很单调的颜色，却有着令人难以移开视线的魅力，多看一眼，多觉惊艳。
　　恍然发现，黑色也是一种很漂亮的颜色。回过神来，戚野有些烦躁，这么好看的池先声，想藏起来。
　　他一举一动间，散发着无人能挡的吸引力。豆青色外套略有些宽大，却很好地包裹住了身体，不厚重，反而轻盈，柔软。
　　曾经见过类似的大街款，穿在众人身上，或粗胖，或黑沉，只觉普通，可穿在他身上，忽然就变得与众不同，成了一种很好看的款式，每一处设计都似乎是为他精心打造。
　　池先声像一盘沉香，见他，凭生抚慰，静心自若，他不会被任何扰乱心绪，连笑起来都是淡淡的，规矩极了。
　　只有戚野知道，他又怂又软。清明节不敢一个人睡觉，别扭时会咬人，牙齿都是小小的，不敌自己十分之一的力气，很好欺负。
　　“导播！”严格大吼，“转17号屏幕，软边切光，直播组跟上。”
　　下一秒，池先声的身影出现在大屏幕上。
　　“这位小哥很猛啊，直接刚机场，背后有一套，苟到了刷毒圈……哎！咱们的老熟人肉酱面来了。”解说员惊呼一声，脸上带着跟语气截然不同的平静，似乎已经看到了结局，“大家都知道肉酱面，职业选手，kfk的王牌突击手，我看看参赛申请……为了第一名，拿千万奖金，带队去艾喀岛度假。”
　　另一位解说员是××平台超人气主播，同事话音刚落，她就哈哈笑开了，现场气氛立马被带了起来，“那么，我就来看一下口罩小哥的……咦，居然才18岁，很好的年龄哦，哇！居然也是一名主播，还是跟我同台！是叫三也……没听说过诶，杰索你知道吗？”
　　杰索摇了摇头，略一沉吟，“总之，是一位充满无限可能的后辈，让我们来继续关注场上的比赛。两人逐渐接近，只剩下一层楼的距离，富得流油的肉酱面会继续上楼查看吗还是准备跑毒，而命中率极高，在关键时刻却总是慢半拍，导致现在只剩半管血的三也又是否会躲过去？！”
　　两位解说不认识三也，而直播间，千万观众面前，总有人知道且了解过之前发生的事，在说出‘三也’的那一刻，弹幕猛地跳了起来。
　　【啊啊啊啊三也吗？是三也吗？是我想的那个三也吗！！！！】
　　【天啦，我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我要看国内第一场绝地求生比赛，不是选秀节目呀，，，，嗷，好吧，看到旁边一堆歪瓜裂枣我就知道我没走错！这个戴黑色口罩小哥哥的眼睛好好看哦，炒鸡像我未来男朋友！】
　　【我草草草草草草，是国服第一三也！！！我居然见到了真人，
　　啊！！他的手指太好看了呜呜呜，果然名不虚传，我明明不是手控，为什么还是很想舔？话说他为什么要戴口罩？感冒了吗】
　　【因为只有我一个人才能看到他的脸，你们这群香菇青椒苦瓜是不配的嘿嘿嘿嘿】
　　【啊啊啊啊啊他看我了！！他抬眼看我了！！！老公我在这里啊，快跟我回家吧！！！！！】
　　【我们给官方多多刷礼物，快拿去买小零食，哪位热心工作人员摘一下口罩好不好】
　　【不行！！！！工作人员不许摘！！！！代号姐妹们，我们反向礼物刷回去！！(求问举办比赛的是哪个城市)】
　　【啊啊啊啊千万不能摘！三也也答应我，一定要护好你的小口罩】
　　【××市，请求支援！代号们，幸亏我今天来了！！否则我得后悔一辈子！！！我此时正在现场蹲点，暗中保护我们的小凶许。主办方太他妈不是人了，为吸引人流，门票居然不要钱！！我快抵挡不住，被挤死了，现场人山人海！！！！再说一遍，××市，请求组织支援！！！】
　　【我缓缓地打出了一个问号。你们都不记得这是开挂的那位主播了吗？现在网上还能搜到消息，我真不理解这种人怎么有脸参加比赛】
　　【楼上的脑子有坑吧？你见过哪位开挂的勇士敢参加线下赛，不怕被检测出来的？】
　　【不不不，前前面那位好心人说得太对了！这位开挂主播我们要抵制！从内心深处开始抵制！绝对不能喜欢上他！！他的脸，对我们来说，是没有任何吸引力的，他的手，对我们来说，是如同鸡爪一般的存在】
　　【我们不能放任他在游戏圈继续为非作歹，一定要尽早使他回到正轨，请坚决抵制他吧！(失散在外的动物园成员，如果你看到此条消息，察觉真相，欢迎加入秘密组织，暗号是小凶许成为小凶许的时间】
　　现场观众席突然爆发一阵尖叫，更有激动的人直接站了起来，挥舞着荧光棒大开大合，嘶声力竭向选手喊话。
　　“路人雄起！！！！”
　　“干翻那碗肉酱面！！！！”
　　“三也求你摘下口罩嗷嗷嗷嗷！！！！”
　　参赛限制低，只十几人，是格外邀请的职业选手，余下大部分选手，都是野路子出身，状况百出。赛场正对观众席，不少人已完全忘记是在比赛中，愣愣地看着观众，不知所措。还有的，要好一些，注意力能在比赛中，却不免被搅了心思，频频抬头看去。
　　大屏幕上，导播镜头转场一圈，各选手的状态大都记录到位。现场笑料不断，池先声丝毫不受影响，心理素质比得上多年老将，他盯着电脑屏幕，手下一毫不错，异常冷静。
　　“是个好苗子。”kfk经理跟严格有段交情，趁机溜进导播室，唠完闲话，拉把椅子，坐在戚野身边，望着大屏幕，面带惜才之色。
　　“杨头撑不住了？”戚野掏了掏耳朵，坐在导播室都能听见外面一阵瞎吵吵，“还是黄瓜干不下去，要回家种地？你告诉他，他要是种黄瓜，有多少，我包多少，正宗黄瓜生产黄瓜，不好吃，都对不起他这个名字。”
　　“——不是。”kfk经理一脸菜色。
　　屏幕上，肉酱面确定了楼里还有人，不急，干脆守在楼道口，守株待兔。
　　凭实力，池先声在游戏中半点不怂，锋芒毕露。他翻身，从窗口一跃而下，卡着视角，猫在掩体后，刚打个照面，对准肉酱面一枪爆头，之后捡起装备，转身就走，毫不留情，是个狠人。
　　kfk经理的脸色更难看了，戚野从未发觉自己的心情这么好过，果然，践踏在他人的伤口上的感觉，更加令人快乐。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嘛。”kfk经理艰难地吐出这句话，“戚队，你特别有眼光，我看啊，绝地求生肯定能火，你听那外面一阵鬼哭狼嚎，到时候，你就是这个游戏的先驱者。”
　　“是吗？”
　　戚野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视线始终盯着屏幕，管它观众还是直播间，吼得再厉害有什么用，还不是连个面都见不着，可他就不一样了，能见，能碰，还能亲呢。
　　kfk经理讪笑两下，不吱声了，陪他坐在一边，继续看屏幕。直到池先声拿下3杀……4杀……5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