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谈风月(快穿)(58)
谢锡垂眸:“走了。”
裴回愣愣:“走了?”
谢锡:“不必担心,他们向来行踪不定,一年到头四处跑。倒是你,下次见到他们别喝酒,提高警惕。”
裴回皱眉:“为何要警惕?他们是谢师弟的父母,自然也是我的长辈, 不必防备。”
闻言,本想告诫他如果不警惕就被套话的谢锡心情忽然放晴, 决定将昨天的事情翻篇, 温声道:“先吃饭再洗澡吧。”
。
裴回和谢锡的师父、师伯们来去匆匆,了解来龙去脉等着看好戏之后便连夜离开平江, 听说是四处流浪去了。因为昆仑名声太盛, 最近有太多江湖人在昆仑山下徘徊, 有些能过铁索的人更直接拜在山门之外。
昆仑门人虽说淡泊名利,但也不是什么人都收。根骨资质、为人品格以及悟性等,不是最好就不收。不收,他们就跪在山门外,固执不听劝。五位掌门烦得不行,再加上裴回不在,门内事务都得他们亲自接手处理,干脆趁此机会下山游历个一年半载再回去。
短短一个月时间里,裴回收到王随碧十五封来信催促他赶紧回山门主持大局。平均两天一封,山门养的鸽子肉眼可见的没了肥膘。
出门在外,衣食住行皆有谢锡安排,有时候累坏了,早起的时候还被伺候着穿衣服,洗漱完毕,膳食自动端到面前。在这样事无巨细的伺候下,裴回可耻的沉溺其中,想到要回山门继续为师弟师妹们头疼他就抗拒。于是转头就回王随碧:“山门一切交由你手上,师兄很放心。师兄还需在外历练,勿念。”
铿锵有力且振振有词,目送鸽子远去的身影,裴回关上窗户立刻就对谢锡说道:“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谢锡:“师兄腻了平江桃坞?”
裴回:“已经住了好几个月。夏天快要过去,景色、美食、风土人情全都尝遍,而且这里有太多武林人偷窥,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自平江一战成名,大半个武林的年轻人都爱往别院里跑,听闻别院里还住着逍遥府主,更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擅闯。城内风雨楼更为可恶,楼里探子堪比蝗虫,来别院刺探一波又一波,但凡是看到他们亲近些就回去胡编乱造。
江湖有许多姑娘都去买消息,风雨楼就放出他们是一对的消息,引来其他人的好奇心。到了最后,不分男女,全都去花钱买消息,买裴回和谢锡‘风月□□’的消息。那些‘风月□□’自然是胡编乱造,谢锡怎么可能会让外人知道?
裴回私底下提过几次,跃跃欲试想要提剑杀到风雨楼,但都被谢锡劝下来。谢锡说:“人都爱凑热闹,现在他们感到新奇,过段时间就没兴趣。你现在杀过去反而是大动干戈,把好不容易平静下去的波浪又挑起来。”
裴回闷闷不乐:“他们瞎说。”便是听了一两件所谓‘风月□□’都要面红耳赤,风雨楼还编造无数根本没发生过的。
谢锡淡笑:“师兄不喜欢?”
裴回点头。
谢锡:“我去同他们交涉。”
裴回更不悦:“风雨楼只收钱办事,明明他们胡编乱造,我们还要给银子封他们嘴巴,这算什么道理?还不如提剑打一顿。”昆仑门人从不受气,不能随意杀人但可以打啊。打输了是自己技不如人,活该被嘲。打赢了自然替自己讨回公道,也能震慑他人。
谢锡正烹茶煮酒,懒洋洋的,姿势却很优雅:“花点银子能摆平的事情,不必费力气。”
裴回沉默,忽然想起谢锡提到他身家颇丰,连那传闻中的嫏嬛宝地也比不上。他做到谢锡对面,直勾勾盯着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嗯?”谢锡抬眸,轻笑:“我是谢锡,师兄不认得了?”
裴回手指点着桌子:“之前忘了问——”话语一转,直接问道:“你家世应该不凡,对吧?”
谢锡从小到大就有着不同于其他人的气势,哪怕他总是温和的笑着,为人义气。但属于上位者的轻慢和骄傲早已融入他的骨子里,言行举止、姿态风度落落大方且平和稳重。有时,脱口而出的话都带着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命令,而旁人一时半会没有意识到便听从了。
自信是他对自身才能的肯定,隐藏起来的傲慢来自于家世氛围影响,只要谢锡出现在人群中就一定会成为焦点。而他作为上位者却并未怀疑自身能力,三言两语,自然而然接过领导的担子。除非自小便生活在万人之上的环境里,否则不会那么自然的命令他人。
谢锡微微侧首,对上裴回探究的目光:“我姓谢,随母姓。”
裴回在脑海里搜索到底有哪些人符合,最终筛选出汝阴谢氏。汝阴谢氏是百年世家,说起来也是声名赫赫。如今局势紧张,便有同姓的武林世家跟汝阴谢氏认亲进族谱,前者想要氏族世家的名声,后者想要分点从龙之功。各有所求,一拍即合,当即唱了出大戏来让天下人看。
谢锡:“不过置锥之地,三扯四攀拉过来的关系也敢称世家了。”
氏族世家跟武林世家不可相提并论,后者只需发展个百年就能以武立足,前者则是以底蕴、知识、人丁、财富等等立足起来。百年也不过三代,又能累积多少底蕴?世家厚重底蕴,可是能在战火纷飞、王朝更替中也能安然无事甚至崛起的庞然大物。
“前朝淮阳谢氏,才是我娘的外家。”
前朝武林尚未发展到如今的规模,天下仍以王朝律法为先,而王朝中不以帝王而以世家为尊。当时的淮阳谢氏、河西卫氏,都是发展到顶峰越过中央王权的世家。
“河西卫氏,与你何干系?”
“我本家。”
裴回讶然:“前朝河西卫氏自夺权失败就销声匿迹,不见踪影。”偌大世家在短时间内完全消失,世人还以为卫氏满门被绞杀干净。不过谢锡是淮阳谢氏和河西卫氏两个大世家走出来的,他知道嫏嬛宝地入口以及毫不在意的态度,倒是能理解。
他迟疑着说道:“你之前说过,意在天下的人不是你,而是你的家人吧。”
谢锡背靠木榻,阳光透过窗户纸投照在他的衣襟上,衣襟繁复暗纹在此刻表露无遗。“师兄会介意我的野心吗?”
裴回蹙眉:“不是你的野心,你无意天下,更不在乎荣华和权利。”
“那是因为我都有,所以不在乎。”谢锡笑着,很温和,却有种高高在上的疏离感。天底下再也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高傲,因此他的高傲从不流于表面,而是刻在骨子里。“前朝王室昏庸,帝王残暴无能,凭靠我卫氏和谢氏才得以保住天下太平。即使如此,那些蠢笨如猪的王族不知收敛和满足,贪婪的收刮民脂民膏,将黎民百姓视为圈养起来的猪狗,肆意玩乐宰杀。”
“那种东西,如何让我卫谢两族俯首称臣?彼时,我卫谢两族世家声望盖过王庭帝王,既如此,何不取而代之?天下任何权位都是有能者居之,文恬武嬉、尸位素餐、狗占马槽,倒不如回归各自应该待着的位置。”
“来而不往非礼也。”谢锡温和的笑着,语气却格外冰冷:“鹤拓王毁我卫氏霸业,我便也毁他一次。”
停顿片刻,谢锡转动着眼珠子,乌黑深沉、冰冷锐利:“江湖武林发展太快,已经成为王朝建立的最大阻碍。我拜昆仑、习武艺,创立逍遥府,一呼而天下应,是为了替我卫氏铺路。当今朝廷毫无威信,天下大乱、群雄逐鹿是迟早的事情,我当了推手,加快步伐。但若是没有朝廷的软弱、江湖武林的自大和野心,今日局面不会如我所料。”
武林和世家联合夺取天下,天下大乱,早就在谢锡的预料中。即便没有他推把手,历史仍会照旧,不过时间早晚的问题。
谢锡垂眸,没有看裴回。他现在暴露出真实的自己,压根不是个君子,所以他怕见到裴回震惊失望的眼神。良久也没有听到裴回的声音,他不禁心颤,有些小心的问:“师兄,你怕我了吗?”
“嗯?”裴回一连灌了两杯茶缓解听到真相后的震惊,眨了眨眼,喟叹道:“谢师弟果然厉害。”果然是成大事的人。
谢锡:“师兄在嘲讽我?”
裴回放下茶杯,严肃道:“我嘲讽别人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很凶。”他跳下卧榻,来到谢锡这边,弯腰对上谢锡乌黑深沉的眼睛:“我早就知道谢师弟不是简单人物,为何要怕?为仁为义而不迂腐呆板,才是君子所为。”
君子所为?谢锡挑眉:“师兄……说来听听。”
裴回:“我下山到处跑,也非不食人间烟火。我眼睛都在看,耳朵都在听,每时每刻、每在一个地方停下,我就能看到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百姓,我能听到他们无奈而悲伤的哭泣,我见过他们的血泪,听过他们责问世道的绝望。我知道,现在的世道很畸形,武林人仗武欺人,普通人弃耕入武,田地荒废。朝廷不作为,文恬武嬉。律法、礼法崩塌,杀人不偿命,这世道不对。”
“早点结束挺好,我也认同谢师弟的话,有能者居之。只要把这世道导往正确的方向,无论用什么方式都能理解。”裴回往前凑了凑,几乎要亲上谢锡的脸。“谢师弟利用过我吗?”
谢锡当即否认:“我从没有想过要利用师兄,师兄的出现是意外之喜。我想要珍藏也来不及,怎么会想利用?”
裴回点点头:“我想也是,谢师弟大概不屑于用这种方式利用他人。”他在谢锡唇角上轻啄两下:“你所计划的一切,出于自愿吗?”
不是来自于所谓氏族的责任,在小小年纪的时候离开温暖的巢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辛苦习武。不是学有所成后,所有走过的路都非自愿。
谢锡意识到裴回是真的完全没有介意,心情一下子放松,心里被满灌满桶的蜜浇灌着,甜得滋滋响。他笑着,温声说道:“没人能强迫我。”
身为卫谢两个氏族唯一的嫡系子嗣,没人能够强迫他,哪怕是所谓的氏族责任。他若是想担在身上,自然会担。若是不想,谁也不能有异议。谢锡只是有他世家的骄傲,他也认同先祖的观念,当权者无德无才,自然有能者居之。
而他认为,卫谢两个氏族的子弟都有能力坐稳那个位置,所以为何不能抢夺过来?至于前任鹤拓王,对方太愚蠢却又阴差阳错绊倒卫呈仲,令卫氏失去帝座。现任的鹤拓王尤不死心,甚至对他下蛊毒。本来就有仇,还要主动送上门,谢锡自然毫不客气的拿来当刀使。
谢锡伸手圈住裴回,仰头说道:“但我也确实对这天下没有野心。”
该是他的,就得还回来。
“卫谢两氏若有子弟能胜任,想要那个位置,那就自己去抢。我已经铺好路,让他们去和敌人厮杀。要是败了,我也无话可说。”
他没有野心,也不想天下毁于自己手中。如果族中有子弟真的能让天下安定,律法、礼法恢复,百姓安居乐业的话,谢锡不介意在必要时候提供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