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是活不成了[快穿](106)
于是他如愿地看到了熟悉的尤西·冯·范布斯特。
照片上的他上半边脸戴了黑色的面具,遮住了眉心的胎记,从面具两只孔里射出来的目光阴鸷冰冷,像是被千年寒冰冰镇过,如果不是尤西的名字大大方方的刻在照片下方,他可能会更偏向于刚刚的第一位加尔先生是他。
这是尤西吗?徐泗问自己,他慢慢蹲了下来,跟照片中的人平视,越看越觉得背后泛起一阵凉意。
墓碑上说,尤西是范布斯特家族的长子,范布斯特家族曾经是一国最富名望的贵族,世袭伯爵,后来却在一夜间被一把火焚烧殆尽,整个庄园的人一个都没逃出来,从此彻底没落。
“被烧死的么……”一阵夜风吹过,徐泗呢喃出声。
“对,我放的火。”背后突然响起一声戏谑的嘲讽,“烧尽了这个腐败的庄园,烧尽了这个庄园里荒淫无度的人。”
徐泗背后瞬间出了一层薄汗,他慢吞吞地站起身,又慢吞吞地转过来,而加尔最终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张平淡无波、镇定自若的脸。
“主人。”夜婆恭敬地弯了弯腰,她本来就矮,这一弯腰,几乎匍匐到地面。
加尔并没有理睬她,他饶有兴致地盯着徐泗,围着他转了两圈,凑近嗅了嗅,“人?死神?”
“代理死神。”徐泗如实回答,“你是尤西的弟弟?”
加尔轻蔑地挑起左边眉毛,似乎徐泗没有资格问他任何问题,“你是尤西的情人?”
徐泗微笑看着他,“你也是死神吗?”
“哈?”加尔像是被他噎了一道,面色复杂,十分不屑,“我怎么会是那种没用的东西!”
徐泗的微笑收敛回来,“那你是恶魔吗?”
“如果我说我是恶魔的话,你觉得尤西是什么呢?”加尔笑了起来,“他当了太久的死神,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加尔!”尤西匆匆赶来,一阵风一般插到两人之间,推了一把加尔,同时带领徐泗退后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看着尤西如此冷淡的动作,加尔似乎很受伤,他露出夸张的失望表情,“怎么,我的好哥哥,你怕我吃了他吗?”
尤西面沉如水,不发一语地看着他。徐泗感觉到空气中剑拔弩张的气氛。。
“还是说,你怕我口不择言说出什么惊天秘密,吓跑了他?”加尔吐了吐猩红的舌头,顽皮的表情像是一个天真活泼爱恶作剧的少年。
场面一度进入诡异的沉默。
“什么秘密?”徐泗突然侧出半个身子,开了口,“你想告诉我,尤西跟你一样,也是恶魔吗?”
尤西的背影几不可查地震了一下,他想回头看一看米凯的表情,但是脖子却很僵硬,怎么都拗不过来,紧接着,他又听到他说。
“就算是恶魔,那又怎么样呢?”
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连匍匐在地面不敢大声喘气的夜婆都抬起了她丑陋的脸。
“那又怎么样?”加尔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天方夜谭,他尖刻的笑容放大到极致,像是庄园内那片枯萎却依旧华丽的玫瑰,“恶魔之所以诞生,是因为他目睹过地狱!你知道我做了什么吗?我一把火烧了整个范布斯特庄园近千条人命,而可爱的尤西目睹了整个过程却并没有阻止我,他理解我并纵容我,协助我锁上了所有逃生的门。所以他跟我一起,成了恶灵,再通过互相残杀,捕食其他恶灵和生灵,成为强大的恶魔。换句话说,我们是世上最肮脏也是最伟大的存在,有着残忍的天性和沉到淤泥里消失不见的良心,你说那又怎么样?”
尤西站在那儿,没有阻止加尔的任何一句话,他异常的沉默幻化成坚韧的细线,勒紧了徐泗的心脏,他悄无声息地伸出手,抓住了尤西缺了两根手指的手,并感觉到那一刹那,尤西在震颤。
他在害怕,徐泗心想,害怕自己会因为黑暗的过去而远离他。
“那都已经过去了。”徐泗的语气带上安抚,“不管你是恶魔,还是死神,还是凡人,对我来说,你就是尤西。”
尤西终于转过身,对上那双灿金色瞳眸的一刹那,徐泗觉得心疼,那眼神是那么的小心翼翼,近乎带着恳求。
这边有情人深情对望,加尔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道:“恭喜你了尤西,你找到了一个傻到不介意你是恶魔的缺根筋,可喜可贺。”
“怎么?羡慕吗弟弟?”徐泗十分不见外地换了称呼。
加尔的脸色由白到红,再由红转青,像是被扔进了大染缸,“谁是你弟弟,乱叫什么?照我比你大的岁数,你应该叫我祖宗!”
“诶,小祖宗。”徐泗从善如流,“尤西过来应该是问你借什么东西的,咱们都是一家人,你能高抬贵手帮帮我们吗?”
没想到尤西找的是这么个厚脸皮的货色,硬生生被冠上了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名头,加尔抽了抽嘴角,惯常讽刺道:“尤西只要把他的恶魔力觉醒,没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这不是弃暗投明了吗?”徐泗叹了口气,“看在他对你这么好的份儿上,你忍心看我们送死吗?”
他这句话,让在场两兄弟都别扭了起来。
“他什么时候对我好了?”加尔几乎被气笑了,“他要是还顾念一点兄弟情谊,就不会把我一直囚禁在这该死的死神界!”
“我说了,你打不过聂格拉斯。”尤西皱起了眉,他永远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个弟弟。
提到聂格拉斯的名号,徐泗敏感地察觉,夜婆的身体剧烈颤抖了起来,他咦了一声。
“当然,如果你把他妹妹归还给他的话,我觉得还有商量的余地。”尤西意有所指地往地上瞄了一眼。
“这你得问她本人愿不愿意。”加尔耸了耸肩,“我不会强迫她做任何事。”
第124章 与死神共舞19
徐泗听到这儿要是还没领悟过来聂格拉斯的妹妹是谁, 就真的是缺根筋了, 于是三个人的目光探照灯一样, 齐刷刷地聚焦在匍匐在地上的夜婆。
“柏格妮,我说了, 不要扮作这副鬼样子, 你的恶趣味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改?”加尔额角的青筋隐隐有爆出的倾向,显然夜婆惯常扮出些不讨喜,起码不讨加尔喜欢的装扮。
夜婆闻言抬起头, 浑浊的小眼睛里满是无奈, 她像慢动作播放似得一帧一帧站了起来, 每站起来一帧徐泗就感觉到她的身体在拉长,那种感觉像是诡异的缩骨功,她拿宽大的黑袍袖子捂着脸, 徐泗开始好奇她原本的面貌。
“您要放弃我们之间的契约吗主人?”依旧是清朗有余,中气不足的嗓音, 夜婆, 或者说,柏格妮·皮特将手臂放了下来, 徐泗看清了那张文秀清丽的脸,就在十分钟之前,他刚刚在一个破败墓碑上看到过她, 那张脸依旧尚显稚嫩,左脸靠近耳朵的地方印刻着特殊的黑色暗纹,小波浪长发剪成了齐耳短发, 让她看起来干净利落,仿佛植物标本室的一朵清新雅致的花。
加尔看着她,目光竟然有些闪烁,“恶魔的契约一旦缔结,不会变更。”
“但是如果我只是去见一面哥哥,然后再回来,也不影响契约内容,不是吗?”柏格妮咯咯笑道,看来这个小姑娘只会这么咯咯的笑,徐泗心想。
“如果能让哥哥从此放下仇恨,就更好了。”
“柏格妮,”加尔看上去有些挣扎,随后像是想通了,那只瞎了的眼睛上覆盖的白色阴翳都仿佛清澈了一些,“你不用勉强自己,聂格拉斯他不会放你回到我身边的,他会重蹈覆辙,把你囚禁起来。”
“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柏格妮了。”柏格妮扬起天真烂漫的脸庞,徐泗觉得她现在的表情比照片上生动多了,“我可是恶魔的仆人。”
加尔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头,像是拍一条忠心的狗,“听话,我不会把你交出去。”
“可是……”柏格妮叹了口气,“主人不能总是待在这里,您很不开心。”
主仆二人相顾无言。
“我想,这件事可以以后再商量。”尤西打破了沉默,微微弯下腰,与小柏格妮对视,“我现在需要聂格拉斯的帮助,也需要利用他对恶魔的仇恨,所以,你暂时还是先陪着加尔。”
柏格妮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但徐泗看得出来,她悄悄松了口气。
“你借我的替坠做什么?它只能转移伤痛,没什么大的作用。”加尔抱着手臂,冷冷觑着尤西,“我觉得你觉醒自己的恶魔力会更快更可靠一点,这样什么事就都解决了,顺便还可以帮我弄死聂格拉斯,放我出去。”
“我当年花了那么大的代价封印了自己的恶魔力,你觉得我会重新唤醒它吗?”尤西的态度异常坚决,“有半分可能我都不会再回到过去。”
“可是你已经觉醒了一部分不是吗?”加尔轻启薄唇,平淡无奇地往徐泗心里丢下一颗重磅炸弹,炸得他瞪大了眼睛,迎接到加尔转移过来的视线,他听到加尔阴阳怪气的尖细嗓音,“是为了他吗?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手腕上那个铃铛表面的花纹,是你的恶魔契约吧?别告诉我我已经老眼昏花了尤西,你现在难道不是在拼命抑制你身上外溢的恶魔气息吗?”
徐泗的身体猛然一抖,腹部蹿上一股寒意,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尤西的侧脸,后者并没有被人戳到痛处的紧张感,他只是略微皱了皱眉,握紧了徐泗的手,轻声安抚:“这件事,回去后我再慢慢跟你说。”
那只手冰凉干燥,而徐泗的手心却早已遍布汗水,湿滑一片,内心不安的阴影在一点一点慢慢放大,遮天蔽日,令他透不过气来。
“这还轮不到你来担心,加尔,”尤西继续道,“替坠可以转移的不只是伤痛,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酒精。”
“酒精?”
“别再追根究底了,我得马上走。”尤西显得有些焦躁,“在这里呆的越久,我体内的恶魔力就越汹涌。”
加尔撇了撇嘴,并不想再过多的为难他,轻轻地抬起手,绕到颈后,解下了脖子上的水晶吊坠,手臂一伸,“记得原物奉还。”
尤西匆匆看了他一眼,接过替坠,拉着徐泗就往外走,徐泗踉跄着经过柏格妮的时候,小姑娘朝他露出友好的微笑,徐泗觉得换了张脸,那笑容依旧不好看,可能夜婆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也可能是柏格妮不太习惯笑得太灿烂。
加尔心情大好,带着笑意的声音追溯在身后,“我亲爱的尤西伯爵,不要隐藏你的真实面目,不要违抗我们的天性,放弃抵抗吧,你以恶魔的身份重生,也会以恶魔的身份消亡。最大的恶魔,汝弟期待你的回归!”
徐泗听得惊心动魄,他跟着尤西越过门槛,走上大街,狂风在耳边肆虐,呼嚎的声音像是没上油的铰链所发出的哀鸣声,阿尔特曼大街一到晚上就会刮起这种没来由的风,越到凌晨越猛烈,催促街上的醉汉早些回家。
手腕上的铃铛一阵狂乱作响,徐泗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因为剧烈奔跑而跳出胸腔,而尤西终于带他拐进了两栋房子之间的空隙,停了下来。
那双灿金色瞳眸在黑夜里,在昏黄的路灯下,熠熠生辉,胶着在徐泗的脸上,盛满了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揪住哪根线头慢慢抽丝剥茧,把自己剖开。
“我在等着。”徐泗呼出一口郁结的气,把头往后仰,后脑勺抵在墙壁上,放松躯体。这个动作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让他能借着路灯的光清晰无误地看到尤西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