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女配,性别男(172)
这一回他投的是畜生道,狼身,而非半人半狼。
阎王念及他的孝心,又让他做了母亲的孩子,但他的父亲不知去了何处。
他与母亲相依为命,偶尔会忍饥挨饿,但他每日都过得很快活,他与母亲一道在丛林中奔跑,一道在溪水里玩耍,一道在雪原上打滚……有一日,他穷极无聊,前爪搭着树干,方要往上爬着玩,陡然瞧见俩人,那俩人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一人身着青衫,一人身着红衣。
那红衣美人踮起脚尖来,贴上了青衫公子的双唇,片晌,青衫公子转而将红衣美人压于了树干上。
红衣美人时而会发出了古怪的声响,是被那青衫公子欺负了么?但红衣美人的双手为何抱着青衫公子的腰身不放?
他不禁思考起了对于他而言极是艰深的问题:人类究竟喜不喜欢啃对方的嘴,又喜不喜欢被对方啃嘴?
偏巧这时,母亲猎了一只野兔回来,他抖了抖毛耳朵,蹭了蹭母亲的皮毛,便同母亲一道回家去了。
有母亲在他身边真好。
嗷呜。
第164章:还魂崖·其一
灰狼的尸体该当埋于山中才是罢?
待灰狼的魂魄随黑白无常远去,再不可见,酆如归便将那尸体从床榻上抱了起来,往山中去。
一路上,侧目者众多,其中有不少曾是活菩萨的信徒,但他们此刻并不知晓酆如归怀中的即是他们曾虔诚地信奉着的活菩萨,仅仅是因他抱着一具狼尸而感到好奇且惊恐。
酆如归径直前行,未曾理会一人。
这菩萨城外的山并不高,但风景优美,他与姜无岐皆不知灰狼素日具体藏身于哪一处,便将他埋在了一风水极佳之处。
埋罢灰狼,酆如归不觉有些疲倦,由着姜无岐将他背到溪边,为他净洗双手。
他依偎着姜无岐的双肩,低低地道:“不知他可能如愿?”
姜无岐坚定地道:“他定能如愿。”
“嗯。”酆如归一时无话,阖上了双目,从姜无岐身上汲取着温暖。
姜无岐为酆如归将十指净洗干净,又拿帕子擦干了,方才将酆如归纳入了怀中。
不久后,原本一片晴朗的天空上猝然有乌云压了下来,春雷乍响。
姜无岐赶忙将酆如归抱起,胡乱地进了一山洞去,这山洞甚深,外头瞧来与别的山洞无异,里头却极为整洁,放置着一方书案以及一张床榻,书案的岩壁上挂着一副画像,画像上是一个温柔的女子,女子足边趴着一匹幼狼,书案上摆着一些画具,还堆着一些画筒。
酆如归被姜无岐放下后,随手拿起一个画筒中,抽出藏于里头的画卷,展开一看,亦是女子与幼狼。
——这山洞必然为灰狼所有,画中的则是灰狼与他的母亲。
灰狼曾道他似乎记不得母亲的容貌了,所以他才会画了这许多画,为了记住母亲的容貌么?
酆如归曾经很是敬爱他的母亲,亦认为母亲很是疼爱他,可惜,后来事实证明母亲根本不爱他,母亲爱的是富贵以及地位,他不过是母亲用于获取富贵以及地位的工具。
灰狼这样怀念着他的母亲,并为母亲折了数百,甚至是上千年的阳寿,他母亲在世之时,必定甚是疼爱他罢?
与自己全然不同。
酆如归登时心生羡慕,将手中的画卷重新放入画筒中,并将画筒放回书案上,便扑入了姜无岐怀中。
只要有姜无岐在便好,他早已不是孤身一人被溺死于湖水当中的二公子了。
春雷过后,外头陡然狂风暴雨,他下意识地往姜无岐怀中缩了缩。
姜无岐一言不发地将酆如归拢紧了些,紧得直要将酆如归嵌入心口,逼得他自己的吐息因此艰难起来。
酆如归亦觉不适,但也并未抗议,而是乖顺地任由姜无岐抱着他。
他能感觉到姜无岐的体温,姜无岐心脏跳动的频率,甚至于姜无岐血管之中血液流淌的速度,这些直教他安心无比。
这是他的姜无岐,是在他面前全无虚假的姜无岐,是百般纵容于他的姜无岐,是为他所有的姜无岐,是决计不会离他而去的姜无岐。
狂风暴雨仅仅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便止歇了,雨后初霁,有蝃蝀悬于天际。
姜无岐将酆如归松开了些,轻吻过酆如归的唇瓣,柔声道:“我们这便去探云山罢。”
探云山……
酆如归难以自控地心如擂鼓,定了定神,才凝望着姜无岐的眉眼,颤声道:“好罢。”
探云山位于菩萨城向西四十里开外,他们抵达探云山之时,时近黄昏。
酆如归立于山脚下,仰首望着云雾缭绕的山顶,心下忐忑不定。
倘若醍醐道人不许姜无岐还俗,他该如何是好?
他这般想着,被姜无岐牵住了手,又闻得姜无岐道:“如归,我们上山去罢。”
姜无岐从交握的双手中感知到了酆如归的紧张,遂侧首吻了吻酆如归的鬓角,认真地道:“贫道心悦于你,想要为你还俗,与你成亲,不论师父同意与否,都无法改变贫道的心意。”
酆如归浑身一颤,方才颔首道:“我信你。”
俩人并未使身法,一步一步地上得探云山去。
姜无岐的师父醍醐道人不屑于世间名利,连门派名都懒得取,其人与其门下弟子鲜少在世间走动,故世人无从得知探云山顶有一无名门派,名声自然不显。
——姜无岐在外行走,亦从来不报师门、来历。
待俩人上得山顶,夜色已十分浓稠了。
大门左右无人看守,再走进些,才有一身着道袍的年轻道人迎上前来,道:“师兄,你可回来了,师父正念着你咧。”
姜无岐无暇同他寒暄,直截了当地问道:“师父在何处?”
年轻道人答道:“师父在后院饮茶。”
姜无岐闻言,便牵着酆如归的手,往后院去了。
俩人尚未接近后院,竟然无端有一阵气势磅礴的掌风直直地冲着姜无岐的面门劈了过来,酆如归想也不想,以身护于姜无岐身前,并抬掌抵挡,下一瞬,姜无岐却是推开了他,转而护于他身前,他又要旋身去护姜无岐,奇的是那掌风已然在弹指间消失于无踪了,好似从未出现过。
姜无岐将酆如归护于怀中,恭声道:“师父。”
怪不得那掌风这样厉害,且收放自如,原来是醍醐道人的手笔。
醍醐道人乃是散仙,实力深不可测,吸饱血液,食足人肉的酆如归方能勉强与其一战。
按照话本,酆如归便是死于醍醐道人之手。
“过来罢。”醍醐道人分明未用多大的音调,却是如雷贯耳。
姜无岐依旧牵着酆如归的手,俩人行至庭院,只见一白须白发,慈眉善目的道人在亭中饮茶,由茶香判断他饮的应当是君山银针。
醍醐道人不紧不缓地放下茶盏,端详着俩人,使得酆如归不自在起来。
醍醐道人收回视线,慈祥地道:“无岐,你可是有事要与为师说?”
姜无岐松开酆如归的手,跪于地面,郑重地道:“徒儿身边之人唤作酆如归,便是那酆都鬼山上的千年恶鬼酆如归,徒儿心悦于他,欲要还俗,与他成亲,望师父成全。”
说罢,姜无岐额头点地。
酆如归见状,亦跪下了身去,额头点地。
醍醐道人叹息着问道:“你本可在百年内羽化成仙,他却是罪孽深重,恐怕无望成仙,你若是与他成亲,便须得在凡间陪伴于他。你可想清楚了?”
姜无岐不假思索地答道:“于徒儿而言,成仙远不及他紧要。”
“你们且先起来。”醍醐道人深知姜无岐的脾性,一见姜无岐瞧着酆如归的眼神以及种种举止,便知姜无岐定然不会改变心意,自是不打算阻挠,但作为亲手将姜无岐抚养长大的师父,他仍是不免要告诫于姜无岐,既然姜无岐不听,他便也作罢了。
忽闻姜无岐断袖之事,他略有吃惊,但他对此并无偏见,情到深处,又何须计较是男是女。
眼前这酆如归虽是千年恶鬼,但瞧来已有许久未曾沾过人血,造过杀孽了,姜无岐颇有原则,假若这酆如归杀人如麻,必定不会动心。
且他方才已试过酆如归了,明白酆如归会对姜无岐以身相护,便也安心了。
酆如归一身的皮肉紧绷,松懈不得,站起身后,便不知该如何动作了。
他头颅低垂,不敢去看醍醐道人半点,少时,又听得醍醐道人道:“你们两个过来陪老道一道饮茶罢。”
俩人到了石桌前,醍醐道人衣袂一拂,变出两只茶盏来,并亲手为俩人倒上。
酆如归直觉得如坐针毡,生恐醍醐道人为难,以致于连茶盏都拿不稳,溅出了少许茶水来。
他登时困窘不已,姜无岐时时注意着他的动静,见此,吻了下他的手背,又取出了帕子来,将他指尖的湿润拭去了。
被姜无岐当着醍醐道人的面亲吻手背,惊得酆如归几乎要将手中的茶盏摔了去。
姜无岐见酆如归双手打颤,便将茶盏从酆如归手中取了出来,安稳地放于石桌上。
期间,醍醐道人一直兀自饮着茶,未曾作声。
酆如归止不住双手的颤抖,不得不揪住了姜无岐腰身的衣料子,以此缓解焦虑。
姜无岐伸手揽住酆如归的腰身,又令酆如归埋首于他心口,并轻抚着酆如归的背脊,安慰道:“无事,你毋庸害怕。”
“我……”酆如归努力地想要镇定下来,他想要在醍醐道人面前表现得好一些,以获得醍醐道人的认可,但他却甚么都做不好,他过于在意姜无岐,在意醍醐道人对于俩人婚事的态度,一时间竟是如同甚么都不会的孩童般惊慌失措。
他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才坐直身,面对醍醐道人:“我心悦于无岐,望道长成全。”
醍醐道人慢慢悠悠地将手中的一盏君山银针饮罢,才道:“无岐,如归,祝你们百年好合,琴瑟和鸣。”
听见醍醐道人唤自己为“如归”,酆如归不由怔住了,听见后面的话语,他的双目倏然生泪。
他能与姜无岐成亲了……
姜无岐与酆如归一道,朝着醍醐道人磕了三个响头,而后姜无岐便将酆如归扶了起来,并心疼地去吻酆如归的额头。
这三个响头过后,姜无岐便算是破门还俗了,可食荤辛,亦可成亲,不必再受清规戒律的约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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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蝃蝀即彩虹,其实古人或认为彩虹是灾祸的预兆,或认为彩虹是会吸水的怪物……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