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纪组。”
今早还没有新上报案子,吃过早饭纪宁就带着袁祈一起去找李明的亲生父亲。
两人开车到了影青给的定位地方,先是看到了先前帐里的海鲜市场,纪宁靠边停车,两人沿那道坡路往下走。
这里跟帐中的模样差别不大,马路上灰尘飞起,旁边是连成片的城中村,河流浮着密密麻麻的清道夫……
只是初秋已至,没有了繁茂绿荫,风也凉爽起来。
两人对这条路很熟,知道那间破败房子在哪,并肩往下走时,袁祈问:“我其实不明白,事情到了这步,无论杀害李明的凶手是谁,都已经进了刑事案件范畴,查清死亡真相也是第八组的职责?”
如果是这样,那他们几个人的业务涉及范围也太广了——鬼事全包,人事包一半。
纪宁认真听他说完,平视前方淡淡说:“真相是你们人类的说法,第八组要查的,是因果,了解明灵生出执念的前因后果,才能负责任的为他们消除执念。”
袁祈不解:“有这个必要吗?”
欲求便予,明灵想要的,能给就给,不能给的直接镇压,这不就是一份按照规章秩序走的工作。
换句话说:只要知道这个球是黑的还是白的就行,知道变色过程也改变不了结局。
纪宁侧目,扫过袁祈的双眸,似乎能够看透他内心想法:“假使有一明灵,执念是要杀一人,杀还是不杀?”
袁祈笃定:“当然不杀,这是违法的事情。”
纪宁问:“假使要杀之人恶贯满盈,杀他可救百人,杀还是不杀?”
袁祈犹豫:“……不杀吧,主要是杀人犯法。”
纪宁又问:“如果将其绳之以法,除以死刑也算杀,杀还是不杀?”
袁祈当即明白了纪宁的意思——所谓“因果不同,决定不同。”
这人话少且精,只用了短短几句就说服他。
“杀,这是替天行道。”
袁祈本以为对方说服自己后会露出点安慰神色。
结果纪宁长睫低垂,原本就白的脸色被被太阳光一照几乎没了血色,轻韧鼻梁线条一直延续到山根,长睫参差在眼睑留下阴影,看起来像尊漂亮又脆弱的石膏雕塑。
他缓慢又平静道:“对于明灵来说,执念是时间秩序都抹平不了的遗憾,也是破坏天地规律后理应受的刑……”
明灵逆了光阴由古至今,由新到旧,由生到死的顺序,天地规律不能容忍,所以让他们诞生之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无尽孤独中忍受着求而不得的折磨。
袁祈听着他清淡嗓音,竟然意外的能够感同身受,懂得那些没有宣之于口的悲哀,心尖跟着疼,不由想:纪宁也是明灵,他又为了想见的那个人,受了多久的刑?
纪宁用刚才的语气继续说:“我既自负,替他们实现执念,掌生杀之权,便要竭尽全力,如此了却遗憾,方不至于辜负别人的一番心意,这也是我……”
袁祈以为他要说“责任”或者是“信仰”,结果纪宁出乎意料接的是——“该偿的罪孽”。
袁祈眼睛张了张,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将自己放在如此十恶不赦的位置,心疼的感觉蹿升到极点,那一瞬间,他觉着面前这尊完美的石膏像就要倒地碎掉。
他猝然向前抓住纪宁手臂,紧紧攥着。
纪宁驻足,扫过他紧握的手,抬头看去,目光茫然。
“怎么了?”
袁祈:“……”
他只失控瞬间就回神,像是当众一脚踩空,铺天盖地的尴尬席卷而来,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袁祈五指缓慢张开,在纪宁注视中迟疑收回自己的手。
心说这位可是不用穿衣服不用吃饭能徒手锤断同行的强大明灵,从坡上滚下去连油皮都擦不破,他是疯了吗竟然会觉对方脆弱。
“我刚才……”袁祈搜肠刮肚终于为自己莫名其妙的拉扯找了个拙劣借口。
“穿你的衬衣胳膊感觉太紧,好奇你的臂围是多少,给你量量。”
纪宁显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轻“嗯”一声后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走。
袁祈不想让气氛就这样安静下去,纪宁那些话略显沉重。
他沉默片刻,说:“我们人类编的,有关鬼子母神的话本里,有这么一段,我念给你听。”
“佛法常说要发慈悲心,但要发大慈悲心者,必定要能对一切众生有“感同身受”的心。其实人与人之间的冲突和是非,往往都是欠缺一份体谅,若能角色互换,必能善于体察众生的苦,才能生起真正的大慈悲心,不伤害众生,进而利益一切众生。”
纪宁听完,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
袁祈说:“我不是明灵,所以缺少跟你们的同理心,也做不到跟你们‘感同身受’,但是我觉着,虽然你能够跟他们共情,却没必要将自己架在制高点,去苛刻为难自己。”
极度的自责通常伴随着极度的自虐。
纪宁虽然情绪稳定且平淡,但不代表不会难过痛苦,袁祈虽然不懂他那些话里的具体所指,却想尽力安慰一二。
”还有就是,纪组,刚才我说话不好听,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袁祈:干啥啥不行,哄媳妇第一名。
另:标注这两段的出处。
“传说古王舍城有独觉佛出世”—《毗奈耶杂事》
"佛法常说要发慈悲心,但要发大慈悲心
者.”—元代杂剧《鬼子母揭钵记》
第70章 你相信因果报应吗?
纪宁刚才确实有点低落,但跟袁祈并没有什么关系,听他安慰自己又道歉,清淡说:“与你无关。”
袁祈:“……”
他成功会错了意,心说这么冷漠的吗,一句话说错,就不能原谅了?比大清的文字狱都严格。
纪宁说完,见袁祈一脸复杂望向自己,后知后觉又补了五个字:“是我的问题。”
此时正好走到坡中间的小卖部,警察办案都会走访周围住户,他们也不例外。
袁祈以目光示意“过去看看”,趁机将方才一波三折的话题结束。
两人站在店门口,正好遮住顺门透进去的光,屋内昏暗又逼仄。
胖老板仰躺在中间摇椅上,蒲扇遮脸,察觉到光线变化,哼哼说:“要什么自己拿,门口矿泉水两块。”
袁祈弯腰窸窣拿了瓶水,扫码付钱拧开递给纪宁,纪宁抬手推回他的怀里表示不喝。
袁祈侧瞥过他,牵扯到正经工作,对方一秒就能进入状态,刚才那点忧郁瞬间扫空。
他侧倚门框,回头看了看睛空万里的天,闲聊似得问:“老板,听说你们这儿最近淹死了一个小孩?”
“呵!”
老板没好气的哼笑,顺手把蒲扇拿下,露出一张没什么特点的脸,恨道:“那叫老天有眼,这小畜生早就该死了。”
袁祈眉心稍微拧巴,听着这话多少有点过了,张张嘴,没等说出话……面前躺椅发出一声沉重吱嘎。
胖老板坐起来,手里的蒲扇指点江山开始骂。
“我跟你们说,那小畜生,打娘胎里就坏了胚子,从会走路就会偷东西,跟他那该死的爹一个模样。他爹是这片有名的街溜子,吃喝嫖赌五毒俱全,这周围啊,都被他霍霍怕了。”
袁祈问:“我看那孩子年纪也不大,除了偷东西还作别的孽?”
胖老板白了他眼,欲言又止,是气的。
“就我们后边这小区,三单元有对小夫妻,刚搬来,不信邪,有个儿子前年正好该上幼儿园了,大人带着在小区玩,回家撒泡尿,让那小畜生帮忙看着,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丢了!”
“出事后我们半个小区都帮忙找,找了一天一宿,无论谁问他什么,都说不知道,那夫妻俩急的都给他跪下了,他就只会说不知道。我们这片谁都清楚,准是他领回家让那个老畜生卖给人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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