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俗者偏好(95)

　　“我知道了。”深吸一口气，能把这件事说开，倒也算是我们交流之中的一次巨大的进步，“算我失策，我居然现在才意识到，原来我们最初的目的就是不同的。”

　　“什么？”夏霁终于愿意转过脸来看我，而我也是时至今日才想明白，如果我将完成他的目标视为我在这个世界挣扎的理由，那么对于他来说，或许也是一种压力，这其实……很不公平。

　　最初在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会重复”的情况下，我的确陷入了相当一段时间的迷茫期，如果说无论如何我都无法逃离这个世界的法则，不能离开“书”、不能获得我自己内心的自由，那么没有身份没有背景最初仅仅只是为了羊咩而存在的“商玦”，就很难有自己的意义，违背剧情的头痛是难以忍受的，可越是深入地了解了这个世界，便越会觉得羊咩的存在就像是一张无所遁形的大网，令人窒息也难以逃离，于是我便只能将自己的期望寄托于书中的反派，也就是夏霁的身上，渴望他的胜利，只要“夏霁”战胜了“羊咩”，那么这个世界的铁律就是可以被打破的。

　　原本，我是上述那般认为的。

　　可当我忽然知晓了原来还有其他的“世界”，原来这个故事、这本“书”能够反复上演多次，那么事情就忽然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这说明我不必拘泥于这个世界的时间，我还有无数种可能，我能够去挑战去探索，去得知这个世界的真相，去反抗身为“主神”的羊咩的存在。

　　与其说是害怕，倒不如说，夏霁的叙述令我感到欣喜，“所以，夏霁，你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反抗了么？你就这么甘心……”

　　“商玦你不必煽动我。”抬手，夏霁止住了我即将说出的话，凝视着我的双眼，他蹙起眉：“我没看错吧？你居然有些兴奋……哦，我知道了，你可能认为你能够反复向羊咩发起挑战，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记得我以前好像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很久很久以前，太幼稚了商玦，分明这是你的第一次有自我意识也是第一次‘觉醒’，你不能保证你下次也能够像现在一样，拥有自己的想法，而不是一味地被‘书’操控。”

　　此刻夏霁脸上呈现的，是一种名为“过来人”的疲惫，说完这句话之后顿了许久，他才说：“我就是早就看清了这一切，才最终决定只求一个好结局的。”

　　“我会帮你。”我的话还是那么简单，一如既往，“曾经或许是因为本能地反抗精神或者只是单纯地喜欢你，但是现在……”勾起唇角，我认真地看着夏霁：“我是以‘合作’的态度来正儿八经地跟你商议。”

　　“原来之前不是合作吗？”夏霁面无表情地问我。

　　“额，是，但是想要泡你的成分居多，毕竟酬劳是跟你接吻什么的，其实没有太多属于我自己的目的。”事到如今，我才真正冷静下来回看过去的自己，“不过现在我已经正式跟羊咩下了战书了，所以，我也要以推翻他为目的，像你一样努力……虽然跟之前的目标不同，但是走的路却没错呢，总而言之跟你达成一致的目标其实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这样吗？”手撑下巴，此时的夏霁看起来懒洋洋的，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之前自己诸多结局的原因，他似乎去比最初的时候感觉要成熟了些许：“可是我并不打算像你一样挑战羊咩，我只是想要过上我想要的生活，并且我觉得你的胜率实在是微乎其微。”

　　“所以我才说我们的目的不一样，”摊开手，我希望夏霁能够明白我的言外之意：“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的合作，实际上你想要‘过上你想要的生活’就必须迈过那个名为羊咩的坎儿，而且发生了之前的事，我不认为他会放过你。”

　　“的确，我的身份对他来说的确是个阻碍，抱歉，刚刚我没说太明白，实际上我言语中是不挑战他，是指不再去仇恨他、不再想杀了他了，我选择跟他和解，我能忍受跟他共存，只要我达到了我自己的目的，我就不会再跟他作对。”

　　“可以告诉我你曾经是如何想要‘杀了他’的吗？”既然他说到了这里，我就不免有些好奇。

　　夏霁的眉头皱了皱，他似乎极为不满于我岔开话题的行为，但顿了顿，他冷笑一声，还是回答道：“嗯，很多例子哦，开车撞死算是最朴素的，还有把他推下楼梯栽赃陷害之类的……虽然我名义上是被‘书’操控着去做那些事的，但就算我的身体给我掌控，我也八成会真的那样去做的……我的情绪好像有记忆，这导致我对他的恨在一次次重复的剧情中不断加深，我的手段也一次比一次残忍，当然最终我也遭到了反噬，记得最严重的那一次，我好像在监狱里呆了四五年吧，每个月他都会来探监恶心我呢，那段日子可真是生不如死。”

　　夏霁的叙述令我暗暗心惊，“等一下，你的意思是，这个“书”的世界并不会因为剧情的结束而‘完结’，它会一直存在，一直延续下去？”

　　愣了愣，通过夏霁的眼神我可以得知，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多，“大概吧，反正我死了之后，剧情就会重新开始，从他见到傅祁旸的前一天开始……你干嘛总是想这么多复杂的东西？”

　　“不，我就是在思考，如果有无数个关于羊咩、无数个关于这本书的平行世界，就有无数个我，无数个你，那么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到另外一个世界里，那我所面对的那个‘夏霁’，还是不是你？”

　　瞪大眼睛，夏霁沉默了，许久之后他才说：“你不一定会在另外一个世界醒来，商玦，你甚至没有其他世界的记忆，这可能是你的第一次意识，也是最后一次，我劝你不要冲动，我们……或许是不一样的。至于你说的另外一个世界……我想那应该不会是我，因为我已经决定在这里留下来了，我不想死，也不想再经历那样的结局。”

　　起身，坐到夏霁身旁的位置，不顾他的拒绝，我拉住了他的手：“没听错吧小夏少爷，刚刚，你是在关心我吗？”

　　夏霁冷笑一声，只道：“自作多情。”

　　真的是自作多情吗？维持着握住他手的姿势，我没有询问他，为什么渐渐地，他挣脱的力道也逐渐放缓了。

　　就这样，我和夏霁的关系从最初的协助变成了现在的合作，虽然夏霁本人对此拒不承认，还说什么：“没有你我也可以。”

　　他说什么我自然都是顺应着他的，毕竟在这个世界，似乎只有他才是阻挠羊咩的唯一渠道了，诚如他所言，内心深处我也承认，或许并不是他需要我，而是我更需要他吧。

　　后来以“不能浪费”为由，我招呼夏霁在这个高雅的房间内打开啤酒，跟我一起享用了这两盘看上去十分不精致的小菜，夏霁似乎十分不擅长用塑料手套吃东西，大概是觉得过于不雅，所以吃的时候他总是慢吞吞的，其实我很意外他居然愿意陪我一起在这里吃这些看上去不太文雅的食物，虽然据他的回复，他说这是为了“提前适应平民生活”。

　　夏霁的酒量很好，这一点也让我有些意想不到，对此他也做不出什么合理的解释，因为印象中他这好像是第一次喝酒，后来我又去买了一些招呼着他一起干了，我都有些醉了，他却安然无恙，真是过于邪门。

　　再后来……我跟夏霁小打小闹地吵了起来，就“以后的行动听谁指挥”这个话题，我们谁都不愿意让谁。

　　在夏霁的世界观中，听他指挥似乎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所以当我提出我的主张时，他显得尤为激动，他认为我不应该想着指挥他，他的这份坚持就宛如猫爪在上一样坚定。

　　而我则认为，让一个已经对羊咩失去了战斗意愿的人主导行动是一种极其危险的行为，并且我觉得夏霁仅仅只是想要权力而已，在作战计划方面，他似乎也说不出什么富有可行性的建议。

　　吵着吵着，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最终是我先覆压上去，吻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