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照洲停下脚步。
他浑身穿着冷肃的黑西装,面容冷白,眉眼有种不近人情的冰冷沉静。
谢寒舟跟在谢孟远身后。
“你待会儿是不是要去医院?”谢孟远温声问,“你母亲住院以后,我还没去探过病,叔叔陪你一起去?”
谢照洲抬起眼,嗓音很平静,“现在还在治疗,人太多不利于静养,要是叔叔今天打算去,我就换个时间。”
“没事没事,”谢孟远也不强求,他连忙说,“那你就先去,她应该也想你了,叔叔不打扰你们,改天再过去。”
谢照洲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宋离将会议室里的文件整理完,也跟着谢照洲离开,经过走廊时,他稍微躬身地跟谢孟远和谢寒舟打了招呼。
等跟着谢照洲上了电梯,想起刚才的会议,眉头才忍不住皱了下。
谢照洲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上,那双黑眸浓稠如墨,辨不出什么情绪。
谢寒舟在谢氏没有职位,他本来是不应该来公司的,廖燕婉前几天却突然将自己手头的股份都转给了他,尽管廖燕婉手中的股份不算多,但也足够让谢寒舟参加这个会议。
廖燕婉没想过让谢寒舟继承谢家,她心里唯一的继承人就是谢遂。
谢遂死了,她就想让谢父先接手谢氏,然后等到谢摇摇长大,再将公司给谢摇摇。
她的股份和遗产当然也是留给谢摇摇。
不知道是被谢照洲逼急了,还是谢寒舟跟她说了什么,廖燕婉竟然舍得现在让出去。
其实这点股份,在谢氏也做不了什么,能参加会议,也不意味着有话语权。
但廖燕婉这么做,就等于告诉所有人,谢寒舟才是谢父认可的继承人。
谢家是燕城的老牌豪门,旁支别系众多,公司内部的党争也很严重。
谢老爷子还在时,想让他倒台的人就数不胜数,谢遂直到去世,也还没有彻底站稳脚跟,只是谢老爷子的副手而已。
碍于谢照洲不留情面的手段,这三年明里暗里都没什么人敢争斗,廖燕婉却突然搞这么一出,私下又该暗流汹涌。
毕竟在谢照洲手底下,捞不到什么多余的好处,但是让谢寒舟上位,谢父谢母肯定不会亏待他们,难免有人会动心思。
宋离只觉得心里发寒。
廖燕婉明明知道,谢遂的死,肯定跟谢氏脱不了关系,她还是要这么做。
想让谢照洲成为众矢之的,趁所有人明里暗里都针对谢照洲,她再给小儿子铺路。
廖燕婉住在燕城郊外的医院,谢照洲开车过去时,廖燕婉才吃完药,情绪比较平静。
谢照洲没有废话,将文件袋递给廖燕婉,“这里面有谢遂认识的人吗?”
廖燕婉在医院待了这么久,又闹绝食,整个人消瘦下去,眼尾皱纹都明显了许多。
她狐疑地接过去,发现里面都是照片。
她本来不愿意见谢照洲,凭什么谢照洲想关她就关她,想见她就见她?
但牵扯到谢遂,她只能忍气吞声。
她耐着性子拿起来,却发现一个都不认识,最后眼眶都红了,直接摔到了地上,怒道:“你让我看这些干什么?都跟你说了,你大哥是被人害死的,你怎么不去查?!”
宋离查到了之前在谢老爷子医院外徘徊的人,又查了对方的关系网,这些都是跟对方认识或者见过面的人。
现在只剩下廖燕婉最了解谢遂。
要是这里面也有谢遂认识的,或者在谢遂身旁出现过的人,事情就会好办很多。
以防廖燕婉不说实话,谢照洲才亲自来了一趟医院,但现在看来,廖燕婉确实不知道,谢照洲也不再耽搁,起身就走。
廖燕婉却眼眶通红,突然掉下眼泪来,“我养了你那么多年,你高中住院,难道不是我过来陪你,照顾你,你现在居然这么对我?!”
她在这个医院根本一天都待不下去。
谢照洲倒还记得这件事,他高二的时候手臂摔骨折了,谢老爷子勒令廖燕婉或者谢父回来陪他,廖燕婉这才连夜搭了飞机回来。
但因此损失了她手里的一单生意。
廖燕婉到了医院,就沉着脸没说话,等到护士给他换药,才终于忍不住说:“早就跟你说了,让司机开车送你去学校,你非得骑车,现在手都不能动了,期末考试怎么办?”
谢照洲甚至连开口的欲望都没有。
其实他是拍戏时在剧组受伤,而且期末考试一个月前就结束了,廖燕婉常年在国外,连国内的假期都记不住。
廖燕婉还在擦眼泪,宋离就突然脚步匆匆地走到病房里,低声对谢照洲说了句什么。
谢照洲脸色一沉,大步离开了病房。
廖燕婉在身后叫了他几声,他甚至都没听见,廖燕婉擦干眼泪,看到的就是谢照洲的背影,她突然一愣。
这么多年,好像都是她为了谢遂,为了公司,这样离开谢照洲,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谢照洲的背影,胸口闷到她差点喘不过气来,再抬起头,眼中只剩下更深的怨恨。
-
宁时雪跟谢摇摇吃饭时还好好的,但才吃完饭,胃里突然翻江倒海,他蹲在厕所就吐了,满脸苍白,浑身也燎烧起来。
贺霖听到动静,帮忙把谢摇摇抱了出去,带他去跟贺淼他们玩。
护士赶紧去叫医生,再量体温时,宁时雪已经烧到了将近39度,而且还在攀升,医生就去开了退烧药和消炎药,让宁时雪输液。
宁时雪天生体弱,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不知道会导致什么严重的后果。
他躺在病床上输液,只觉得头疼,眼皮滚烫,浑身发软,甚至连手臂也不太能抬起来了,护士输液时让他握拳,他都没法握住。
“孟导,”副导演焦急地在病房外面打转,说,“现在怎么办啊?”
深夜,外面风雪太大了,他们还在雪山脚下,就算是当地人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出去,何况北城的中心医院离这边很远。
导演也着急,他知道宁时雪身体不好,这可不能出事啊,真出了事,他这辈子也跟着完了,全都完了。
医生抬起头宽慰他们说:“先输液,待会儿能退烧就没事。”
北城这么冷的天,宁时雪手上的伤口本来不容易发炎,但现在突然发高烧,就很难说了,只能寄希望于不要更严重。
贺霖在外面带孩子,唐鹤安跟燕停都在宁时雪的病房里。
宁时雪烧得昏昏沉沉,但他其实没睡着,他听力很敏锐,就连走廊上远处有人过来,他都能感觉得到,何况病房里现在有人。
护士也一直进进出出。
燕停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宁时雪浑身都僵住了,只能闭着眼装睡。
但他烧得越来越厉害,意识也有点模糊,不知道躺了多久,只觉得突然有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了他滚热的脸颊,他浑身烧得难受,差点忍不住将脸颊靠上去。
对方身上还有股冷淡的玫瑰香水味,混着寒冽如雪的气息。
“这瓶输完就没有了么?”谢照洲给宁时雪掖了下被角,就低声问护士。
宁时雪眼皮酡红,冷白的脸颊也烧得泛红,但透出股病态,他躺在病床上,头发也没扎起来,又出了汗,乌黑碎发都黏在白皙的脸颊上,有些不太舒服地动了动。
谢照洲稍微俯身,将让他难受的碎发都拨开,然后掌心托着他滚烫柔软的脸颊。
护士也压低声音,“对,这是最后一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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