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陵能看出来吗?顾惊欢真的很好奇。
在顾惊欢隐含压迫的视线,和殷王的审视中,玄陵低下头,没有露出自己任何表情。
“我的对策是……听之任之,推波助澜。”
孩子清凌的声音响起,殷长留愕然抬头,殷王面色沉下来,顾惊欢一眨不眨,盯着玄陵已经攥紧衣角的手。
就像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有多大逆不道一样,却依旧决定成为豪掷一把的赌徒。
“听之任之……推波助澜?”
“你当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顾惊欢坐直了身体,锐利审视的视线刺向玄陵。
“我如何能做到像王一样用大义去感化?”玄陵微微抬头,对顾惊欢露出一个讨好的笑,眼神还像亮晶晶的小鹿。
说出的话可不是这样。
“若真有青林剿匪一事,这就是玄陵的机遇,玄陵不敢将命脉交到山匪手里,去信那不知何时才出现的仁义,玄陵只能相信自己的双手。”
“只要山匪一日不除尽,就会像野草一样重新生长,玄陵将以此作为功绩,搭建平步青云的阶梯,直至将山匪收为己用……或者失去价值,再斩草除根。”
“不论玄陵的身份是什么,县令、郡守、士大夫……相国还是将军,玄陵都能借此开创出一片新天地。”
这番话简直将旁边的殷长留震慑在原地。他惊呆了。
玄陵认真的吗?
而此时顾惊欢也重重将瓷杯敲在桌上,茶杯顿时被他捏地四分五裂,茶水四溅。
“你不用再说了。”
玄陵猛地噤声,睁大眼睛看着他,虽然困惑也不忘流露出一丝可怜。
可怜?
顾惊欢在心中笑了,差点被玄陵表面骗过去了啊。
能想出这种诡辩,怎么可能像表面上这样纯善?
这半年中顾惊欢居然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给玄陵教授的典故都秉承仁义礼智信,和殷长留受的正统教育一样。虽然不觉得能把玄陵培养成殷王子那样,但没想到玄陵会大步流星走上自己完全没教过的另一个极端。
而且玄陵甚至刻意避开站在君王视角上说出这番话,就连殷王眼中对他的审视都弱了许多。
“大人!”方才还隐隐锋芒毕露的孩子,现在却惶恐地双膝直挺挺跪下,“玄陵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说错。”顾惊欢唇中吐出冰冷的气息。
只是他自己没有想到而已。
“殷王,你觉得呢?”他轻飘飘的眼神瞥向一旁的天子,“谁更胜一筹?”
殷王一时间也没有说话,状似无奈地对顾惊欢说:“一个有仁义,一个有……谋略,即使寡人也无法对二者进行高低比较。”
毕竟这也不是考君王策论,玄陵把握分寸极为妥当。
“那就再加试一题。”顾惊欢神情平静下来,仿佛刚刚的情绪起伏只是错觉,“我来问。”
他的语气随意,直接绕过殷王发话,完全不在乎殷王的脸色。
事实上殷王也的确没有任何被冒犯的神情。
“惊欢,你打算问什么?”殷王温声道。
“如果你们是天子。”顾惊欢手指点在扶椅扶手上,“现在,你们就是天子,如何让殷王的臣子为你所用。”
殷王的脸色变了,嘴角的弧度僵硬绷直。
两个孩子皆心惊胆战地看向他,再看向殷王。
这番大逆不道之话,居然当着殷王的面,就这么轻易地说出来。
“惊欢……”殷王似乎很难扯出一个笑脸。
虽然他的确相当纵容青狐,但这番直白,他还是面子上过不去。
“圣上。”顾惊欢第一次用上敬称,即使他语气中并没有那么尊敬,只有认真,“还没有分出胜负。”
殷王的视线落在两个孩子身上,没什么温度,但也收敛了沉沉杀意。
这是默许,后续也不追究的意思。
殷长留撑在地上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这番表态无疑再次确认,青狐在殷王心中的地位高于一切。
那么青狐想让他们回答,他们必须回答。
心念急转间,殷长留选择了最不易出错的选贤举能,他自比史书中公子小白与管仲*,力求用不掺杂私情的任用获得臣子的大部分支持。
中规中矩的发挥,如果放到平时,和其他王子一起比较,长留已经能获得许多赞赏。
而现在顾惊欢和殷王的注意力都落在玄陵身上。
他们等着玄陵的回答。
玄陵撑在地上的手慢慢握紧,他不知道什么样的回答能让顾惊欢满意。
顾惊欢喜欢长留的满口仁义吗?不见得。
他也不见得想看自己将殷长留压一头,恐怕也不是在期待自己说出一个十全十美的答案,因为这不现实。
玄陵再擅长诡辩,再擅长捉摸人心,也不见得能将所有臣子把控住。
那就是……顾惊欢想看到自己的态度?
或者说决心。
玄陵现在的见识并不能让他猜到背后的意义,他只是下意识认为,顾惊欢在透过自己看什么人。
“玄陵会让人带一头鹿放到大殿上。”玄陵慢慢挺直背脊。
“然后……我会说这是一匹马*。反对我的人,即不为我所用,只要将其驱逐,那么剩下的臣子,都可为我所用。”
顾惊欢幸好自己的涵养还在那,才没脱口而出“暴君”两个字。
明显现在胜负已分,但顾惊欢已经没有心情听下去,在玄陵说完后,他直接拂袖而去。
玄陵立刻惶恐地跟上,在身后跌跌撞撞叫他大人。
殷王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转去安慰殷长留了,于是这一路上除了玄陵的声音,已经彻底安静下来。
系统却在这时突然说话了。
“其实你并没有多生气,对吧。”系统平静道,“甚至某种程度上,你认可了他的话。”
“如果他真能有将鹿变为马的能耐,颠倒乾坤的也能是枭雄。”顾惊欢冷笑一声,“可惜他现在没有。”
“所以你这幅作态。”系统一针见血,“是在生气他走极端?并且在殷王面前毫不掩饰,引起忌惮?”
“怎么可能?你忘了和我达成契约的是谁?”顾惊欢提高声音。
殷王才是他的阵营所在。
系统没有点明他欲盖弥彰的表现,省的青狐版顾惊欢和自己吵起来。
“不过我的确想好了,之后怎么教这个学生。”顾惊欢最后两个字重音咬字。
玄陵没有再试图出声求情,而是一路战战兢兢跟着顾惊欢回到宫殿。
之后顾惊欢也没有再表现出任何为难他的举动。
这让玄陵感到不安,因为顾惊欢没有为难,却也没有再关注他。
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直到他借着为柴房送水的机会,故意犯错,将一整桶水洒在顾惊欢面前,甚至打湿了顾惊欢的衣摆。
原本以为顾惊欢会发怒,玄陵都做好吃一顿教训的准备了。
结果顾惊欢只轻飘飘看了他一眼。
然后移开视线,步履无声地绕开他离去。
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一样。
玄陵一下子颤抖起来,打翻水桶的犯错都不及现在的惶恐。
他确定,自己真的惹顾惊欢生气了,而且他没办法请求原谅,因为顾惊欢根本就当他是一团空气。
现在唯一能帮他出主意的,只有和他关系稍微熟一点的严夫子。毕竟在宫中他连个熟识的宫仆都没有。
严夫子对他的情况也有所了解。
不过他毕竟不敢过多插手顾惊欢和玄陵这对“师生”,只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提点他:“国师并未为难你,也并未将你赶出宫,在外人眼中你依旧是国师的人。”
“大可以趁此机会,就此销声匿迹下去……只要不引起注意,你可以悄悄地在宫中活得很好……”
当然也可以养精蓄锐,为日后逃离国师与殷氏的掌控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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