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宝尚未反应过来,就见他一溜烟跑没了影,只能茫然地和周岸大眼瞪小眼。
“抱抱。”荣宝朝周岸伸出胳膊要抱抱。
周岸一手拎着装满了鸡蛋的篮子,一手将荣宝抱了起来。他先是依着季浮沉的叮嘱,把鸡蛋送到了厨房,然后又抱着荣宝送到了小暑那里。
季浮沉去找段青他不放心,打算把荣宝放下后就追过去看看。到了小暑那里后,他看到晾在院子里的被褥,忽然想起了什么,朝小暑问道:“这被褥要什么时候才能晒干?”
“这几日天气好,再过个两三天应该就能晒透了。到时候我尽快缝好给你们送过去。”
“这么快啊?”周岸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他到晾晒被褥的地方,伸手在上头摸了摸,发觉棉花只剩一点潮气,想来两三日确实能干透。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小暑正在屋里陪着荣宝玩,并未注意到院中的情况。
周岸忍不住想,若是这时候能下一场大雨,这被子就没日子干了。
“喂!干什么呢?”旁边忽然传来一声喝问。
周岸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发现了躲在廊柱后的赵路。
“滚出来。”周岸道。
“嘿嘿。”赵路几步走到他身边,问道:“大当家盯着这被褥做什么?莫不是想偷走?”
“这本来就是我们屋里的,前两日被荣宝尿了,托小暑帮忙拆洗了一下。你来这儿干什么?”
“袖子破了,找小暑帮着补补。”赵路示意他看自己手里抱着的袍子,上头确实裂了一个大口子,“不对啊,荣宝把被子尿了,那小季现在盖什么?”
周岸一挑眉,“这被褥都拆了,又没有多余的,自然只能和我凑合一下。”
“你是说你们现在……睡一张床?”赵路问道。
“嗯。”周岸承认地十分干脆。
“可惜啊,这被子很快就要干了。”赵路眼珠子一转,“你刚才不会是想把这被褥毁了吧?那样你就能和小季继续盖一床被子了……”
“别瞎说。”周岸瞪了赵路一眼,“我有那么幼稚吗?”
“呵呵,幼不幼稚地还真不好说,毕竟为了一个张平都能吃醋。”
周岸作势要踹他屁股,赵路忙躲远了些。
“大当家,你要真想和他继续盖一床被子,不能从这被褥上下功夫啊,只要出太阳这被褥早晚都要干。你得从别的地方动动脑筋。”赵路道:“不过你都没朝小季表明心意呢,俩人睡一个被窝也白搭,干着急。”
“我乐意,要你管?”周岸冷声道。
赵路一脸无奈,摇着脑袋去找小暑补袖子去了。
周岸立在原地半晌,忍不住琢磨了一番赵路方才的话,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把被子偷走这样的事情,他是万万不会做的,有失大当家的身份。但他可以做点别的……
另一边。
有了段青那几页纸,季浮沉和他很快就化敌为友了。
两人先是一同在寨子里转了一圈,段青当面又朝他讲解了一遍自己对寨子里防卫提出的建议。
“其实这些都不难做到,我觉得更重要的是演练这一条。无论防卫计划筹谋的多好,若是缺乏演练,效果都将大打折扣。凤鸣寨有近一百多号人,一旦发生紧急情况,大家很难各司其职,慌乱之中就容易出岔子。真到了关键的时候,一点小差错,都将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
“段二当家说的极是,其实先前我也有过演练的想法。只是我并未在大营中待过,也不太知道这演练具体该怎么施行,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四当家不必担心,此事就交予段某吧。”段青道。
季浮沉闻言十分高兴,两人畅谈至今,他早已忘了先前的不愉快,只觉此人初见冷淡孤傲,实则认真负责,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两人说话间,就见周岸迎面走了过来。
“你们继续,不必理我,我过来听听段二当家的高见。”周岸道。
段青朝他略一颔首,竟真的没理会他,继续朝季浮沉道:“其实有几件事你们做得很好,将来我们倒是要多多与你们学习。”
周岸心中冷笑,心道我们凤鸣寨岂止是某几件事比你们做得好?这个段青倒真是大言不惭。
“段二当家说的是何事?”
“一是你们在寨子里养了家禽,种了菜。虽说寨子里不缺银两,购置吃食也不算太麻烦,但能利用寨子里的资源自给自足,这无形中让你们抵御意外的能力大大提高了。”段青道:“试想万一城中出了事情,没米没菜了,换了我们清风寨只怕就要断粮,可你们却不必担心。”
周岸闻言转头看向季浮沉,眼底满是欣赏,这些可都是他们家小季的功劳。
“二是你们搞的那个防火隔离带,好处显而易见。再有就是,你们与山下村子里来往密切,这一点做得很聪明。那几个村子就在你们山脚下,严格说起来与凤鸣寨是相互依存的关系,他们好了未必对你们有帮助,但若是村子里出了乱子,你们定会受到影响。”
尤其如今流寇肆虐,若是有人趁势潜入村子里蛰伏下来,很容易对凤鸣寨造成威胁。相反,若这几个村子管理得当,则可以成为凤鸣寨最外围的一层屏障。
他这话说得倒是没错,但周岸想起先前的不愉快,心里还是不大痛快。
就在此时,有人来报,说山下有村子里的人前来拜访。
“打发回去。”周岸不耐烦地道。
“来的是村长和张平相好的家里那个妹子。”
季浮沉想了想,开口道:“要不我下去见见他们吧。”
“你别跑了,把人带上来吧,带到聚义堂里去。”周岸说。
传话那人当即去带了话,不多时村长和云姝家里的妹妹瑛子被蒙着眼睛带了上来。
“大当家,季先生。”村长朝两人行了礼,开口道:“村子里的人准备了一些礼,托我带来给四当家,但山门口的弟兄们拦着不让带上来。”
“凤鸣寨不缺东西,你还回去吧。”周岸说。
“今日我来找季先生,是想代大伙儿道个歉。这几日我带着人一起给村里定了规矩,严令众人往后不得再轻信谣言,更不可纵容谣言肆意传播,否则定按村规处置。”
周岸瞥了他一眼,问道:“村规是什么?”
“凡信谣传谣者、知情不报者、造谣生事者,将在村中祠堂受鞭笞。若有欺辱他人者,便按照大当家的规矩,让村里专门骟猪的人先给他骟了再送去官府。”
一旁的段青一脸惊讶,心道凤鸣寨竟还有这样的规矩。
“事情本该如此,这也算不得是送我们的人情吧?”周岸道。
“自然不是,先前都是村中规矩不严,才会导致那样的事情发生,委屈了季先生。还望季先生和大当家海量,别就此和咱们断了来往。这些年咱们村子里能如此太平,全仰仗着凤鸣寨,如今托季先生的福孩子们又能读书识字,大家伙儿都感念着凤鸣寨的恩义,不敢忘。”
季浮沉偷偷看了周岸一眼,见他沉着个脸不说话。
这时一旁的瑛子开口了,她从随身带着的书箱里取出一沓纸,双手递给季浮沉道:“季先生,这两日你没有去学堂,但大伙儿都不敢懈怠,无一人缺堂。这是我们抄的诗,请先生过目。”
季浮沉接过那沓纸一看,见上头抄着的是他新教的一首诗,杜甫的《春夜喜雨》: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这些日子他教了孩子们好几首写春天的诗,这是其中的一首。
“字都写得这么认真,练了许多遍吧?”季浮沉问。
他面对村长时冷冷淡淡的,与瑛子说话时态度顿时温和了起来。
“不怕先生笑话,我们不舍得浪费纸,都是先沾了水在布上写,等字写熟练了,才在纸上落的笔。”瑛子讪讪一笑,“大伙儿都怕先生看了潦草的字生气,没人敢偷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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