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能提醒我,我刚刚错过了怎么样一个抱大腿的机会。”游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但凡早半个小时知道他是谁,我的人生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也不至于那么夸张。”
“难说。如果我跟他要了联系方式,我们之间就有了故事。我就可以跟他请教学术问题,就有理由向他请教毕业论文,就可以等混熟了,顺势请他当我推荐人……你知道推荐人的分量对申请到什么档次的学校的影响多大吗?天,这么大的佬我怎么会认不出?”
陈文港劝她说:“你别急,今天不就认识了么?下次见面还有机会。”
这晚上发生的事像个遗憾的插曲,游盈也只是念了两句,没真的往心里去。
毕竟说到底,她也没做什么,帮忙干了点体力活,还能挟恩图报不成?
就算她那天真的认出黄炎鸿,也未必想要的好处就能成真——何况确实是没认出来。
这怪谁呢?
没想到峰回路转。
《经济法概论》的课堂上汇报了小组作业,游盈接到学生活动指导老师通知开会的消息。
下课后,学生们从阶梯教室乌压压往外走。
她穿过人群,赶往学生活动中心,在会议室便又见到了黄炎鸿。
老头正与几位校领导谈笑风生。陈文港坐在边上,冲她微笑。
她心领神会,上前坐到旁边。
指导老师向领导们介绍:“这位游盈同学,是我们学生会的现任主席。”
黄炎鸿笑眯眯的,探着身子和她握手:“我们已经认识了,果然很优秀。”
原来那日黄炎鸿回去后思量,认为捐赠书籍给福利机构的行为很有意义,倡议学校在毕业季做一场赠书活动。他是校董,这个倡议也很正面,可以宣扬学校形象,校长自然支持。
听到这个消息,游盈脑瓜转得也快:
这何止是天上掉馅饼?
这是老天爷要追着喂了!
校长的意思先把这个活动做一回。如果宣传效果好,往后可以变成一项本校传统,每年组织毕业生把闲置图书捐出去。今年捐往本地的福利机构,明年捐往更偏远的地区也未可知。
对学校来说是好事,对她这个学生会长来说,履历上也值得加粗一笔了。
开完会,这件事自然而然拍板交给了学生会,游盈领命而去。
陈文港跟她一起往回走,两人经过学校人工湖边。
游盈突然听陈文港叫了自己一声。
一回头,陈文港塞给她一张名片。
她先一愣,旋即压住要往上翘的嘴角:“黄教授的?”
陈文港看她的样子也有点想笑:“嗯,加油。他让你有需要随时可以找他。”
游盈很惊喜:“放心,明白,这回真的要谢谢你了。”
手里握着这张名片,看着看着,却又没那么想笑了。
游盈咳了一声:“其实……你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陈文港失笑:“哪种不一样?”
游盈说:“可能下意识觉得你不像是‘爱管闲事’的人,当然,别误会,是褒义的意思。”
她把名片放到钱包里,顿了顿,还是道:“说实话,我之前也不是完全没想过——怎么你就有机会跟黄教授混那么熟,有背景就是走运……结果你这样,反而让我不好意思了。”
陈文港只笑道:“他本来就喜欢跟学生打交道,能抓住机遇还是因为你自己优秀。”
两人在学生宿舍楼下告别。
*
这件事游盈上心得很,连夜做了一份活动策划书提交指导老师。
正常的学生活动需要审批时间,但因为得到校领导的关照,这个时间被压缩得很短。
毕竟夏天到来前要搞定全部流程,否则再晚一点,毕业的学生就都离校了。
于是不到一周,学校各个宣传栏已陆续贴出“毕业季赠书活动”初版海报。
学生活动中心专门划拨了一间活动教室出来,临时充当了简易仓库。
捐赠活动第一天,游盈自然得跟全程,早早就到现场做准备。
指导老师在场坐镇,校领导和黄炎鸿都来了一趟,校媒记者挎着相机拍个不停。
与学校合作的儿童基金会那边派了个名叫马文的负责人,一个留络腮胡的中年男。让人想不到的是,陈文港跟他也很熟,两人侃侃而谈,像相识已久。
游盈远远看着,忽然有个想法,难怪他不常跟其他学生打交道,也不常出现在校园。
陈文港身上有一种游刃有余的成熟感,比起学生的青涩,他更像久经社会历练。经验丰富,认识的人也多。他的人脉,不可能光凭背景加持,显然也因为他的待人处事之道。
来不及想太多,又有捐书的学生拖着拉杆箱来了。
游盈回神。
活动才宣传不久,今天参与捐赠的学生虽然没到踏破门槛的程度,但也始终络绎不绝,算是热闹。而收书工作比想象中辛苦,不是随便往那一堆就行了。
志愿者要负责逐本检查,教辅类的直接指引对方去跳蚤市场寄卖,其他类别的则查看有无污损缺页,品相七八成以上的才适合用于捐赠,检查清点,手写登记,搬运入库。
学生们刚开始磨合,很是手忙脚乱了一阵。
过了一会儿,指导老师他们离开了,陈文港走过来:“你们那个马甲还有没有?”
他说的是志愿者的马甲,大红的,往身上一套,用以区别工作人员的身份。
游盈手下顿住,怔了怔:“有是有。你要它干嘛……你要来帮忙吗?”
陈文港笑着问:“不方便吗?——因为我看你们人手好像不是很够。”
“不够,可太不够了!”游盈反应快,立刻应下,找了一件衣服给他,“不过,这次的志愿者是从学生会干事里报名产生的,我们的成员可以记入社会实践学分。但你的话……”
她想说帮他尽量争取,可也不那么确定,最后要看学校老师的意见。
陈文港倒不为难,笑眯眯的:“没关系,我社会实践学分已经满了。”
所以他是纯义务劳动。
对于这种人——学生们当然只能大力欢迎。装了箱的书重得像泰山石,搬来搬去都是繁重的体力活,多一个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劳动力,简直是叫人求之不得的好事。
之后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陈文港有空常常陪游盈和她们那些学生会成员干活。
其实他本来是不必做这些的。黄教授那边和学校的指导老师打过招呼,也只是委托陈文港充当一下对外联系人,跟接受捐赠的机构对接。他不干这些体力劳动也没人能说什么。
但陈文港是自己愿意做这些。
他也习惯了做这些。
有时候戴着手套点书,让他恍惚觉得自己还待在前世念生基金会的某个仓库里。
哈雷伸着舌头蹲在旁边,他吩咐一声,它就转身把他要的登记表衔过来。
很多小报说他作秀,连基金会的员工也不尽然理解,他们自己想出合理的解释,告诉新入职的同事,老板是在以身作则。只有陈文港自己知道怎么回事,他是只能用工作麻痹自己。
这是他给自己找的出路,人不闲下来,就没工夫去惨绿愁红。
别人都说时间会带走一切,时间也能让一切变成习惯。
他总得有个办法“好好活着”。
这一众学生和陈文港处久了,大家跟他熟悉起来,也放得开了。陈文港竟还颇受欢迎。
有几个小干事甚至满怀期待地跑来问游盈:“陈学长是不是打算加入我们?”
游盈从表格上抬起头,了然地问:“想追呀?”
学妹们嘻嘻哈哈地推来推去:“没有啊,就是觉得他人好好,想把他拉进组织嘛。”
“小朋友们,容我提醒一句,明年我们这一级都要毕业了,哪会现在才加学生会?”
“啊……”她们拖着失望的长腔,“也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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