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过段时间外祖父平反了,我们再来跟母后说话。”
“好。”容昭轻轻应了一声。
祭拜过了齐皇后,他们又去靖国公坟前祭告了一番。
因被判通敌之罪,齐家被夷九族,亲朋好友都受了牵连,自然也无人敢为之收殓。上百具尸体被扔在乱葬岗,还是仅存的一些靖国公旧部后来勉强偷偷找回了一些尸身,为靖国公和齐家几族另立了一片无名坟冢。因是通敌的罪人,甚至不敢刻下一点碑铭,坟地也建在极为偏僻之处。
容昭挤出一天休沐带着祝子翎出城去了郊外,花上不少时间才到靖国公墓前祭拜了一番。
祝子翎看着这一片荒郊野坟之象,这次也无心欢腾地讲容昭的事了,只是与容昭认真进行了祭拜,留下一句定会早日为他们昭雪的保证。
因这一趟花了很多时间,当天祝子翎和容昭没直接赶回京城,而是就在京郊的庄子留宿了一晚。
这庄子算是容昭的一个基地,看起来普通,但内部守备森严,如今还关着丁五、刘太监等与靖国公一案相关的证人。
容昭和祝子翎这次只是恰巧留宿,倒没打算安排什么正事,但却意外听说有另外一个被关在这里的人非要见容昭。
“李明固?”祝子翎想了想才记起来这个人是谁,“原来他也被关在这里啊。”
这人本来是容昭手下颇受敬重的元老,却因为看他这个男王妃不顺眼,不分轻重地跟容昭呛声,甚至试图摆长辈的架子教训容昭,结果反倒被祝子翎气吐血了几次,还被容昭直接给软禁到了现在。
祝子翎都快把这个人忘了,这会儿忍不住问道:“他又怎么了?到现在还没消停呢?”
来人面上略微露出难色,回禀道:“李先生一直要求面见殿下,还写了不少血书……因殿下交代了要给李先生看病,但李先生很不配合,近来还试图绝食,属下斗胆,只能趁殿下此行,前来禀报请示一二。”
容昭听着面色冷淡问:“那血书是写来向太子妃认错的么?”
手下:“并、并非……”
容昭见状微微冷笑了一下,“孤说了,他什么时候给翎儿认错,就什么时候让他出来。什么血书绝食,他愿意饿就饿着,饿死那也是自找的。来孤面前耍这种把戏,他当自己是谁?”
手下心中微凛,闻言便立刻准备退下,这时祝子翎却是拉着容昭道:“要不就见一下吧?”
手下动作顿住,容昭蹙起眉,说道:“想来他也没什么正事可说,还死不悔改,何必去见?”
祝子翎:“不管怎么样,见一下也好说清楚嘛。殿下现在都是太子了,而且很快就能给外祖父平反,说不定这位李先生知道后也就幡然悔悟了呢?”
如果那李明固是又要弄什么新的幺蛾子,那见一下也可以提前了解加强防范嘛。
祝子翎这么说了,容昭果然还是顺了他的意,让人将李明固带了过来。
祝子翎看着眼前许久未曾见过的人,忍不住有些唏嘘。区区一年不到的时间,对方完全像是老了十岁,面颊消瘦凹陷,脸色虚弱苍白,头发竟也白了大半。
看到容昭时,对方面上这才显出一点激动的血色。看到祝子翎站在容昭身旁,李明固眼中闪过几分复杂的神色,很快就转了回去,定定地望着容昭,跪下悲愤喊道:“余被拘禁在此许久,听闻殿下这一年来气运加身、喜讯连连,本实属欣喜之事,但……既然殿下已是太子,又有福星相助,为何却迟迟不曾听闻殿下为自己的外祖声张真相?!”
因为之前李明固坏过事,被容昭命人软禁之后,其他人也再不会将一星半点儿容昭交代下来的任务消息让他知道。李明固只能和那些普通百姓一样,听说各种事情在尘埃落定之后的传闻,但他却不知为何仍然自我意识良好,觉得即便如今容昭对他不喜,但关于靖国公一案的消息也不应该瞒着他。毕竟他是最为忠心靖国公的、靖国公仅剩的旧部。
因此这么长时间里,李明固不断听到容昭在夺嫡和抗击北狄等各种事情上高歌猛进,连对祝子翎这个原本极为不喜的男妻都改观了,却从来没有容昭为靖国公平反奔走的消息,便在心中认定容昭是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为此悲愤不已,宁肯绝食也定要当面痛斥容昭。
李明固抬头紧紧盯着容昭,脸上神情仿佛像在看着叛徒一样,话里满是不甘的诘问:“殿下接连斗败了誉王晋王,被那皇帝封为太子,难道就要忘了曾经皇帝对殿下不闻不问、将殿下派到前线送死的旧怨?!”
“殿下可还记得,自先后离世,若无靖国公的庇佑,无论是在宫中还是在边关,殿下都难逃一死。如今有了太子之位,殿下莫非就要如那无耻的皇帝一般,将昔日恩情统统弃之不顾?!”
李明固一番质问慷慨激昂,容昭听了却只觉可笑,他懒得跟这个越来越自以为是的人多说,正要让人把他带下去,不料身旁的祝子翎却抬脚直接狠狠踹了李明固一脚。
“你有病吧?!当殿下跟你一样呢,正经事做不了只会无能狂怒?为齐家翻案那么容易,怎么你这么多年都还一事无成?”祝子翎怒气冲冲地把人给踹倒了,恨不得还要再上去补两脚,“殿下做的事不知比你有用多少,只不过没像你这样,随便有点什么就喊得闹得满城风雨,唯恐到时候不出意外一样而已!”
“况且你以为自己是谁,殿下做了什么还得向你汇报不成?当了太子就无耻了?你要是关在屋里能看看书写写策论、多为替靖国公平反出几分力,我还能高看你几分。一个只会没事找事闹绝食的废物,殿下好吃好喝养着你都是仁至义尽,哪儿来的脸指责搜集证据、安排引子翻案的殿下没做事?!”
祝子翎也是想着李明固毕竟是靖国公的旧部,马上靖国公就要平反,这个最大的矛盾都能解决,对方自然应该也不会再妨碍到容昭。看在靖国公的面子上,也没必要一直把人当犯人关着。
只是祝子翎没想到,这李明固关了这么些时候,不仅没清醒过来,反倒越来越拎不清了,根本不清楚状况就自以为是地上来对着容昭劈头盖脸一顿指责。听得祝子翎当即就后悔了,之前实在不该为这么个货色说情,让容昭因为对方那些话心里不痛快。
祝子翎少有这样生气的时候,容昭都反应了一下,这才将噼里啪啦眨眼就回敬了李明固更大一段讽刺的祝子翎安抚住:“没事,翎儿,我没觉得生气。”
容昭揽着祝子翎,微凉的手掌在少年后颈安抚地轻轻按了按,“那不过都是他的臆想,我听了也只觉得好笑罢了。翎儿也不必为此生气。”
反正自从之前李明固非要盯着祝子翎找事,他就对这个人没什么情分和寄望了,剩下的只是公事公办的一点情面。他不会因这种口舌上的事就要对方的命,但对方这么把他揣测成一个不堪无耻之人,容昭也并不会为此感到丝毫的受伤。
反倒是祝子翎担心容昭会为此伤心,比他要更为生气,这时候被容昭安抚下来,还是很不高兴地让人直接把李明固给堵上了嘴,免得他还要在那里瞪着眼睛“据理力争”,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我看李先生呆在庄子里也是浪费粮食,不如去给靖国公守陵吧,多少也算是能做点事。”
“等过段时间殿下让靖国公得以迁坟、风光大葬,李先生再对着靖国公的墓碑慢慢想,要怎么给殿下道歉吧!”
祝子翎说完就让人把李明固带了下去。李明固瞪大眼睛,用力挣扎,脸上似乎是有几分后悔,急着想要说些什么。但容昭还是毫不留情地让人直接押了下去,没再给对方一个眼神。
听了祝子翎的话,李明固自然也意识到容昭并非什么都没做,而是接下来就要有大动作。他一心想要给靖国公平冤,当然极其想要即刻得知、亲眼看到此事的进展,偏偏祝子翎要让他这个时候去荒山里守陵,等到一切结束才能知道消息。
他并非不愿给靖国公守陵,只是实在想要亲自参与为靖国公平反一事。若成则死而无憾,若是不成,便实在抱憾终身。按照祝子翎的安排,到时候普通百姓或许都因知道了靖国公受冤之事沸反盈天,他却呆在深山里无能为力、一无所知,想想这种感觉,李明固自然十分后悔心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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