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着的时候,真像个孩子。
很乖,很可爱,一点也不像平日里倔强的师兄。
知道沈檀漆累到睡着后的性子,八只唢呐都吹不醒,郁策浅笑着在他耳边逗弄他:“师兄若是一直这么乖就好了。”
顿了顿,他又想,“不过不乖也没关系,师兄只要对我好些就行。”
不过这恐怕比要沈檀漆变乖更困难吧。
郁策轻轻叹了口气,替沈檀漆掖好被角,躺在他的身侧,解开床帘。
偏头去看,烛火还点着,便顺手拂灭了烛灯不料那烛灯在桌子边缘,被郁策掌风一拂竟掉在了地上。
哐当一声响。
郁策回头去看,沈檀漆果然毫无反应,睡得正香。
他失笑了声,躺回沈檀漆的身边。
然而就在他将要睡去时,寂静的夜里,忽然传来一道极轻极低的小声音。
“好吵。”
片刻后,郁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震愕地看向沈檀漆——的小腹里。
那声音又重复了遍,
“好吵,我要睡觉。”
第37章 崽の怒火(二更)
(三十七)
翌日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子照在沈檀漆眼皮上,他缓缓睁开眼,鼻尖仍然萦绕着挥散不去的清冷雨雾的气息,身边的人却早已不见了。
睡完他倒先跑了,这混蛋,是怕他醒了要揍人吧。
听说龙可以呼风唤雨,大概是这个缘故,郁策身上总是有淡淡的雨的味道。
身上跟被大卡车来回碾过十遍似的,沈檀漆揉了揉酸痛的胳膊腿儿,抬头看向窗外,才发现他闻到的并不是郁策在床榻间残留的气味,而是外面真的下了一场小雨。
现在这时节虽然已经快步入春季,却也正是乍暖还寒时候,就朔夏城天气暖和些,能来这么一场飘飘渺渺的春雨。
他心情莫名因此好了许多,穿好衣服,沈檀漆披着件水青色厚袍子,打开窗子,轻轻伸出手去接了些雨。
雨丝沁凉,渐渐舒缓抚平了他心尖的浮躁。
听说,雨在古代寓意着希望和祈福,有雨就能滋润庄稼,有雨就能有收成,昨夜发生那般惨痛的事情,这场雨,应该也能让城中受苦受难的百姓看到些希望吧。
如果他没有接下这个任务,朔夏城现在又会是什么模样呢?
不亲临其境,便永远没有这么直观的感受。
他拄着下巴看了一阵,却倏忽听到一道清晰的吱嘎声响,门被缓缓推开,沈檀漆转头看去,只见来人撑着把青绿纸伞,一身雪衣,手心还提着篮不知是什么的东西。
纸伞被收束起,抖落掉浮在伞面的雨水,露出那张清俊至极的面容,默然立着,仿佛谪仙路过人间,在他檐下静静躲了会雨。
不过沈檀漆实在没心思欣赏他的脸,见他迟迟不进,嘴角微抽了抽:“怎么了,进来。”
门开这么大,风都吹到他脸上了。
郁策这才进了门,低着头,将手里提着的篮子搁在桌上。
沈檀漆有些好奇地凑过去看,发现那是一篮殷红漂亮的杨梅,看的人口齿生津,他随意地捡起一颗扔进嘴里,被酸得闭了闭眼睛,惊讶地问:“从哪弄来的,这个时节哪来的杨梅?”
闻言,郁策抬眼看他,熟练地从衣襟里取出帕子,给他擦了擦唇瓣上染的杨梅汁水,而后才道:“朔夏城杨梅一年四季都有,冬日是冻在冰窖里的。”
特产啊,难为他有这份心了。
沈檀漆又捡起一枚丢进嘴里,像是想到什么,皮笑肉不笑道:“你是不是以为给我买水果,我就会放过你昨天的所作所为?”
听到他提起昨夜,郁策身子似乎僵了僵——却不是因为沈檀漆的话。
他头又低了些,往沈檀漆手心多塞了几颗杨梅,轻声道:“不是。”
沈檀漆这就不知道了,他有些不明所以地盯着郁策,问道:“那是因为什么,无事献殷勤,你非奸即盗。”
“不是。”
郁策又低低重复了遍,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我是觉得你,应该会想吃的。”
这话并不能打消沈檀漆的疑虑,正当他想要再问时,却听郁策小声开口:“你怀孕了,还是儿子。”
沈檀漆噗地一声把嘴里的杨梅都喷了出来,他难以置信地看向郁策,“昨天是有人下了药……”
“不是因为药。”郁策眼神飘忽到窗外,干咳了声,“是依赖期。”
沈檀漆仍然不敢相信,继续,“不是药,那你昨天……”
郁策低下头,悄悄后退两步:“是我的错,我以为是那药的缘故,不成想真的是那夜在瑶亭水榭我做得太过,害你又怀了孩子。我昨夜听到他说话了。”
半晌。
沈檀漆默了默,捏碎了手心里的杨梅,咬牙切齿地道:“所以你昨天晚上折磨我,还说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
郁策乖乖接过他后半句,极其熟练地道歉哄人一条龙服务:“是我不对,本就是我该做的,对不起,师兄你别生气。”
师兄你别生气,师兄你别生气……
这句话在沈檀漆脑海里盘旋来盘旋去,他简直想邦邦两拳把郁策给打飞出去。
有没有天理了?
昨天他被欺负成什么样,又是绑眼睛又是捂嘴,连句求饶都说不出来,结果一大早告诉他——其实他根本不用求郁策,这本就是郁策应该做的?
沈檀漆深吸了一口气,吐出,“滚。”
“好。”郁策赶紧应下,转身要走。
身后,沈檀漆又怒道:“把你破杨梅一块拿走!”
“好好。”
郁策倒出一些来放在桌上盘子里,在沈檀漆恶狠狠的目光里,飞快逃离了屋子。
直到逃出屋外,郁策还有些心有余悸,昨夜杀辰鬼时都没有对上暴怒的沈檀漆要可怕得多。
沈檀漆把郁策赶出去后,心里的火气只增不减,他是真搞不懂,怎么郁策能这么精准打击,百发百中啊大哥。
这真的合理吗,还是因为郁策男主光环开太大了?
他伸手轻轻抚在自己肚子上,试探着低声问道:“宝宝?”
如果真的在,怎么可能不理他呢?
难道宝宝不喜欢他?
沈檀漆脑海里浮现这个念头,舌根有些苦涩,指尖在小腹戳了戳:“宝宝你讨厌我吗?”
肚子里仍然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
会不会根本就不存在,郁策昨夜是幻听了呢?
很有可能,沈檀漆越想越觉得事情就是这样,如果真的有孩子,不可能只理郁策不理他,哪有宝宝不喜欢把自己生下来的人的。
就算真的有,也该说两句话吧,沈檀漆泪目。
忽然的,门被人扣响,沈檀漆以为是郁策回来,刚想跟他问个清楚昨夜发生的事,门外人却开了口:“少爷,家主请您去侧厅用膳。”
是该到饭点了,昨天他就觉得饿,虽然金丹期不吃饭也死不了,但他常年没修炼过,该饿的时候还是会觉得饿。
等见到郁策再找机会问吧。
他打定主意,穿好袍子,应声道:“行,我即刻出来。”
在家仆的带领下,沈檀漆沿着回廊朝侧厅而去,一路上碰见不少沈家家仆,所有人见到他都恭恭敬敬地行礼,等他走过,又跟躲阎王似的飞快离开。
看来原身在家里的人缘也不怎么样,大家都怕他。
“少爷,侧厅到了。”
家仆将他引到侧厅,推开门,便缓缓退下。
沈檀漆甫一踏进门槛,就见满屋子人的目光都朝他看过来,眼熟的家主、沈妃和沈寒,不眼熟的大概也是沈家的庶子庶女们。
仔细看去,沈檀漆发现里面居然还有郁策和崽崽们,甚至还紧挨着坐在家主右手边上,家主这是已经完全把他们当自家人了啊。
他没有和这么一大家子人吃饭的经验,只好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找到座上唯一的空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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