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天际乍亮!
一轮灼目的白日突兀的霸占了夜幕, 半空中密密麻麻的落石顷刻间无影无踪,一切仿佛被看不见的巨手按下了暂停键。
万籁俱寂,秦云盏豁然怔住,一时有些无法适应, 耳畔只有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与沉重急促的喘息之声。
他确定自己是超常发挥了, 若他的剑慢上哪怕一招, 他也会被这沉重千钧的石头压成肉泥。
无论是灵力修为还是躯壳本身都已负荷到了临界点, 他像刚刚跑完万米长跑, 浑身的血液都在血管儿里奔流涌动, 狠狠的冲撞着心脉。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休憩时机, 他难以控制的松弛了身体。
那轮白日灼的他几乎睁不开眼, 他被迫合了一下眼皮, 就在这神志与躯壳的双重松懈之时,脚下的大地突然间消失了!
足下一空, 剧烈的失重感像是将他整个人揉搓成了一个压缩的球, 秦云盏连惨叫都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往着未知的深渊中直坠了下去!
石鸢最不想做的就是那种拖人后腿的小姑娘。
故而秦云盏一声令下,她就是心中再有万般不舍与忧虑,也头也不回的跑了, 提着裙摆就是一路狂奔,半点也不曾懈怠。
行商的人多是自带认路天赋的,纵使招摇山上除了山就是山,石鸢跑出去一阵很快就发现,此处的山道与先前她带领家仆上山修葺聆庙时所行的山道微有不同。
不,是全然不同!
过分昏暗的光线中, 她猛地停下脚步, 环顾四周, 而后确信, 这里根本不是箫下隐居所在的那座山头!
可她明明上山时走的路都是既定的呀,她按部就班,不曾乱跑,更不曾跑远。
难道,这就是她与家仆们走散的理由?!
她以为自己同他们走在一模一样的山道上,实则入了另一处洞府。
眼前黑压压的树影与石影斑驳参差,陌生的可怕,她不记得上山路自然寻不到上山路,石鸢心下茫然,终于生出几分惊惧,就在这时,一道人影携明光自天而降,他脚下踩一柄长剑,身着锦袍,头带玉冠,他负手于背后,风度翩翩道“姑娘,你没事儿吧?”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守株待兔已久的柳乘风。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是准备趁江绍元与刘章二人调戏骚扰石鸢时从天而降,来个英雄救美,但无极子提前替他算了一卦,告知他此行大凶。
虽不知会发生些什么,但无极子替他算的卦象鲜少有错,柳乘风不得不暂时按下打算,但他灵机一动。
“既然是大凶,那断不能浪费。”他心想“不如,就让秦云盏去吧。”
以秦云盏的性格,若与刘、江二人缠斗,定会让石鸢先行逃跑,一个害怕又仓皇的小姑娘孤身逃出,柳乘风觉得自己非常适合接管。
无极子对他的这个备用计划给予了十分的肯定。
柳乘风遂御剑而起至高处,俯瞰时才猛然间明白,无极子所说的“大凶”是为何意。
此处根本不是箫下隐居所在的那处山头,细细看来,竟是悬镜门后面的那群北山禁地。
悬镜门众人精修阴阳阵卦之术,比寻常人更要讲究墓葬风水,故而一整座的后北群山都是历代先人的陵寝,格画而成一处灵气东引西泄的“阴阳鱼眼”,配有宗祠,起抚慰亡灵之效。
多年下来,阴阳鱼眼除却每年悬镜门的祭祀之日,都鲜少有人去,也鲜少有人敢去,一来随意踏足是对先人的搅扰不敬,二来,据说任谁一踏足便都是森森然之感,被压抑到无法呼吸,好端端的活人谁也不欲与死人打交道,时日长久就成了禁忌之地。
“我们不是在箫下隐居吗?为何会在此处?两块地界可是隔了十万八千里。”柳乘风咋舌道。
“必然是有人做了手脚,不是蒙蔽了你们的七感,就是启用了特殊的传送之法。”无极子道“不管是哪一种,都一定是来者不善。”
柳乘风顿时对他充满了感激。
“幸得前辈有先见之明。”
说完,他在林中看见了一个彷徨四顾的黄裙少女。
“京沛商会石家的千金,就是她。”无极子道“乘风,上。”
柳乘风驱剑降落,姿态潇洒,石鸢果真愣了愣,眼睛瞪得老大,柳乘风心想这少女生的倒是明眸皓齿,比传言中的要漂亮上许多,甚得他心。
“姑娘可是迷路了?”他满脸关切道。
有了刘、江二人的前车之鉴,石鸢的警惕性不小,频频以目光上下打量着他,“你是什么人?”
“我叫柳乘风,是一名剑修。”柳乘风道“姑娘莫怕,此处乃是悬镜门北山,我识得下山的路,可引姑娘归家。”
“悬镜门?!”石鸢冲口而出,诧然道“可我不是在箫下隐居吗?”
“招摇山中修真之人众多,姑娘怕是中了谁的法术吧。”柳乘风彬彬有礼道。
石鸢呆了呆,焦灼的跺脚道“那糟了糟了!我害惨云盏了!”
凡人在这偌大的仙山之中委实是渺小如尘粒,这是石鸢全然不懂的一片领域,心下无措,她看柳乘风谈吐得宜,又样貌堂堂,便上前去道“柳公子,你也是修士对不对?那你帮我去救救我的朋友!”
“你的朋友叫秦云盏?”柳乘风眯了眯眼道。
“是,你认识他?”石鸢道。
“不仅认识。”柳乘风道“我与他还是好兄弟。”
“那太好了!!”石鸢拍手道。
“你上我的剑。”柳乘风道“此处距离箫下隐居颇远,我载你御剑去寻他。”
“太谢谢了!柳公子!”石鸢感激涕零道“你当真是个好人,果真云盏的朋友都是好人!”
柳乘风的眼底闪过几许冷然不屑,唇角却依旧维持着上扬的弧度,他朝石鸢做了个邀请的姿势,两人便登上了宿光的剑刃。
宿光腾空而起,瞬息间升到了万丈云雾之中。
石鸢从未见识过御剑之术,在骤然间升到高处时有被吓到两腿发软呼吸凝滞,她的手虚虚的扣着柳乘风的肩膀,不经意间被柳乘风拿住,搁到了腰际。
男人温度灼热的手覆盖上她的手背,石鸢被烫的一个机灵,只觉像是被滑腻的蛇缠过一般起了半臂的鸡皮疙瘩,下意识的就想抽回手,奈何柳乘风将她的手腕强势按住,淡然道“石姑娘,御剑危险,稍有不慎就会摔下去,跌个尸骨无存呢,在下既然承了你的诺,便要护你周全”
好像有几分道理,石鸢没法反驳,只能被油的龇牙咧嘴。
“柳公子,你们那儿的人都这么拿腔拿调的说话吗?”她讪讪然道。
“我家教严苛,不是乡野村夫能比的。”柳乘风说
石鸢总觉得他好像在含沙射影什么,不由得垮起个小脸。
“咦?”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奇怪道“我好像没有做自我介绍,你怎么知道我姓石?”
柳乘风稍稍一怔,故作镇定道“我们修真之人都是耳目通达,石姑娘在京沛商界的地位远近闻名,想不知道也难吧!”
“你还知道我爹是京沛商会的?”石鸢的声音冷了几分。
柳乘风张了张嘴,感觉是多说多错,遂不出声了。
石鸢心里却警铃声大作。
她垂目看向对方拿捏住自己的手,华丽的卷边袖口处绣了一个小小的九龙香炉样图案。
石家经营的生意涉及各大领域,早年开设过的布料绣坊亦不在少数,故而石鸢对绣样一类很是敏锐,堪称过目不忘。
这绣样她此前见过,在江绍元和刘章的道袍之上。
这柳乘风虽未着道袍,穿的是自己的私服,却也将这绣样绣在袖口显眼处,看来这是一个颇具代表性的图腾。
石鸢神思电转。
“你是鸣鼎剑宗的人!”她昂首道“你跟那两个昨天堵我的人是一家的!”
柳乘风豁然瞪大了双眼,牙关紧咬。
他此前就是担心石鸢生出这样的猜忌,才刻意没有提及自己的来处,但没想到这小妞竟然如此心细如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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