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主。”师云琢道。
陆剑北转过身来,皎洁的月光之下,他的眼眸微微发亮。
“师贤侄。”他莞尔道:“我听说前些日子,你拔出了朝光净?”
师云琢怔了怔,唇角随之上扬。
“是。”他不置可否。
陆剑北是个追求客观真理趋于完美的器修,他一心只有铸造世上最好的法器,从不参与纷争,也鲜少有弯弯绕绕的心思。当初所有人都说师云琢与朝光净交恶是因为师云琢冒天下之大不韪沾染了太多的罪孽人命的缘故,唯有陆剑北不信,他不止一次的追问师云琢事情发生的经过,虽一直得不到答案,但也从未放弃过探究。
因此面对陆剑北,师云琢倒是不用虚与委蛇遮遮掩掩。
“怎会突然——”陆剑北奇道。
“说来也奇怪。”师云琢失笑道:“当时我与云盏一同被困于大洞天符之镜中,屡遭劫难,不知怎的,朝光净就变得很是主动。”他卸下了背上的剑匣,轻轻拂过剑鞘,摇头叹惋道:“但眼下我依然拔不出它来,叫人疑惑。”
他啼笑皆非,云淡风轻,叫陆剑北悉数看在眼里,剑阁阁主凝住了瞳光,认真道:“你说当时秦云盏在?”
“没错。”师云琢道。
“秦云盏在,朝光净便愿意出鞘,秦云盏不在,朝光净便选择霜锋暗藏。”陆剑北的五指轮流敲打着轮椅的扶手,像是谈及了分外有趣的秘辛逸闻般,轻轻的吸气,“有意思,有意思啊”
“阁主可是知晓了什么?”师云琢拱手道:“还请指点一二。”
第82章
“今日, 我万兵库中群器失控,混战厮杀,险些兵库尽毁。”陆剑北道:“我本是做好了近十年剑阁心血毁于一旦的准备, 却不曾想, 只损失了寥寥十几器物,你猜是谁止住了这场群器混战?”
“是云盏?”师云琢道。
“没错。”陆剑北颔首道:“万均玄铁浆塑封兵库才能镇压的失控器纹,被秦云盏一人控制。”
“他是怎么做到的?”师云琢凝眸骇然。
“这点我也很好奇。”陆剑北道:“他从万兵库中出来时两手空空,宋鲤说他是徒手止战,要知道那些法器未认主之前各个危险, 群器混战,肉体凡胎插进去就是一个死字, 那秦云盏又是怎么做到全身而退的呢?”
师云琢陷入了沉默。
陆剑北道:“此事我想了许久,这世间一切, 其实都可以用一个‘强弱之法’来解释, 若是物与物之间的强弱差距足够大,弱之一方会无条件的臣服于强之一方,法器也是一样。”
“您的意思是,云盏带了一件很强的法器在身?”师云琢道。
“不仅如此, 他还骗过了所有人。”陆剑北道:“甚至能够拿着玄铁锻造的行印,大摇大摆的进万兵库,其本领心机皆不可小觑。”
“这不可能。”师云琢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否认。
“你如此笃定?”陆剑北道。
“我与他朝夕相处, 他有几斤几两,是个什么样的人,没人比我更了解。”师云琢自嘲似的笑了一声道:“他若当真有厉害无敌的法器,此前也不至于被鸣鼎剑宗欺负到头上。”
“我与秦云盏交集不深, 他这个人如何我不与你商讨, 单纯就事论事。”陆剑北道:“世上藏器的法子千千万, 光是这容纳乾坤的芥子囊便可作为其一,秦云盏想要藏法宝在身不让他人知晓,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否则你无法解释这所有的反常现象。”
师云琢的眉头蹙起。
他仍然记得秦云盏第一次上七星六兽台时,那六只辟邪神兽毫无缘由的被触怒。
关于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一点,他嘴上不说,心里却也是认同陆剑北的。
好在陆剑北面对他的回击并未动怒,只是毫无预兆的转换了话题。
“神州大地由天地乾坤润养的四神剑你可知是哪四把?”
“不周,朝光净。”师云琢道:“桑止的昆拂,柳吟川的升鹭。”
“其实最早的版本,柳吟川的升鹭并不在其中。”陆剑北道:“升鹭虽也非剑阁所出之剑,但若论年长远远不如其他三把,只是那第四把剑未曾被人取名,流落红尘,下落不明,才逐渐淡出了视野。”
“您想说什么?”师云琢道。
“芳亭曾经与我聊起过此剑。”陆剑北的唇角漾起几分笑意,他抬手拆了发髻,将那支白玉簪捏在手里,细细的抚摸着,脑海里浮现出那女子相赠此物之时的音容笑貌,心中虽哀恸,仍旧有甘甜如蜜糖般的味道,“她告诉我,那把剑其实与朝光净是双生剑。”
师云琢豁然瞪大了双眼。
“朝光净生于山之巅,事实上此山没于东海之下,深达归墟万丈之处亦有山峦,与地面上的堪称阴阳对称倒置,东海相当于一面镜子,而那把剑就生在海中与朝光净相同的地方。”陆剑北收了收情绪,正色道:“但东海海底非常人所能及,有铸剑师和大能器修有幸得见,却不能将此剑真正拔出,故而也没有命名。”
“所以这把剑与朝光净有如孪生兄弟一般?”师云琢沉吟道。
“与其说是孪生兄弟,不如说是雌雄双生。”陆剑北说:“剑是百兵之长,是极高傲的东西,若剑性相似,大抵只会彼此抵触,但生于山巅与光中的朝光净与生于冰与海底下的那把剑,应是两种互补的极端,所以会彼此吸引也说不定?”
“你怀疑云盏身上藏有那把剑?”师云琢颦眉道。
陆剑北顿了顿,以手指抚过下颌,轻轻叹息。
“其实都是风马牛不相及的故事,我不过突然想到了,说与你听,究竟事实真相是什么,谁也不知道。”他笑了笑说:“我不过就是个喜欢追根究底的老头子,说到底与秦云盏朝夕相处的是你和苏九重,他是好是坏,是强是弱,首当其冲的也都是你们二位。”
“您是好心,我明白。”师云琢道:“但云盏绝不是个坏人,我可以拿性命向您保证。”
陆剑北笑了笑。
“若我没记错,秦云盏入箫下隐居也不过月余,在那些大宗门里,师兄弟之间怕是连名字都没能叫顺溜。你们师兄弟二人倒是亲近。”
“如您所说,我只有云盏一个师弟,他也只有我一个师兄。”师云琢道:“说夸张些,长兄如父,并无不可,照顾他是我的责任。”
“看出来了,他也很亲近你。”陆剑北戏谑道:“如此默契的同门师兄弟关系,倒叫我想起了很多年前悬镜门的裘难和蔺少梧”
师云琢以拳抵颌,轻轻咳嗽了一声。
“抱歉,不该提这么不吉利的人。”陆剑北道:“你们自然不会是他们。”
“其实云盏的性格外放,与谁都能处的很好。”师云琢道。
“不,你这个师兄在他心里肯定是重中之重的位置,应是连苏九重也抵不上的。”陆剑北道:“不然,秦云盏从万兵库里出来,为何第一时间就去找你哭诉了呢?”
师云琢怔了怔,抿唇,一抹绯色爬上了他的耳尖。
“不过也难怪,苏九重那老东西不靠谱,别说是带徒弟了,连自己都照看不好,若换做是我,我也不亲他。”陆剑北冷冷的哼道,他顿了顿,画风不易觉察的扭转,“你别看你师尊那个吊儿郎当不上相的样子,好像天塌下来也不关他的事,但穷奇的本事,世上再没人比我更清楚了”他倏忽间眸子下垂,落在了自己的双膝之上。
师云琢凝眸。
陆剑北凌厉的双眉紧紧的锁住,眼眸之中有浓重晦暗的苦痛之色闪过,将夜也比下去。
风声呜咽。
“他那一身伤,怕是难愈合。”陆剑北的声音略略嘶哑,他五指也蜷缩起,握成了拳头,“你们尽早去霜行峰求药吧,好好照顾他,切莫要让他重蹈了我的覆辙,那就太悲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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