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澈正色道:“这正是本官感到疑惑的第二件事。无论是衙差还是当地百姓,口口声声都道此事是奉了新上任的知州大人的命令。难道这沧州竟需要两位知州共同治理?也不知另一位大人姓甚名谁啊?”
周旭一愣:“大人,您莫不是在开玩笑,这里只有一位新上任的知州,那就是您啊,何时需要两位了?不过,这命令是您门下两位亲信所言,下官们只是照办罢了。”
“我的两位亲信?”裴澈讽刺地笑了一声,“我今日才上任,何以我的亲信会先过来?”
“这,当初那两位说,大人因家事繁忙,故而派他们先行过来协理沧州之事,让我等听令便是。”周旭心里有些慌,看眼前这位大人的模样,那二人似乎真不是他的亲信,那他们又是谁呢?
“荒谬!据我所知,那二人一个半月之前便到此处来了。然而那时候殿试还未举行,我等别说派官,就连进士都还不是,又怎会有人以家事繁忙为由,派什么亲信过来协同治理衙门的差事?”
裴澈失望地看着他,身为朝廷命官,竟如此糊涂,偌大的一个沧州,竟被两个冒牌货耍的团团转!
“大……大人!下官们虽愚钝不堪,可这样的事到底不敢轻忽,我们是再三核实之后,才认为他真是大人亲信的。”周旭连忙为自己叫屈,并且将责任平摊给其他人。
“你们是如何核实的?”裴澈问道。
“他们手上也有派官文书和印信,这两样东西非朝廷官员如何能得?下官们便是以此为由,才相信那两人真是大人亲信的。”
“哦?既如此,本官掏出文书和印信时,你为何不觉得奇怪,同样的东西,如何会有两份,私刻朝廷印信,可是死罪!”
“下官以为,是他们二人派人将两样东西送回去的,毕竟上任路上少不了他们。”周旭说道。
“还未派官,便有了印信与文书,这一点你们丝毫没有怀疑过吗?”裴澈又提出另一个让人怀疑的点。
周旭有些尴尬,良久之后才道:“他们道主子乃梁京世家子弟,早已将沧州看做掌中之物了。他随意打点一番,就让吏部把东西提前给他们了。”
裴澈无语极了,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难不成下面贪官污吏竟已如此大胆,才让他们觉得此等匪夷所思之事是合理的?
第144章 真相大白
“那两个人如今身在何处?”裴澈问道, 这两个人假借知州名义,败坏他的名声,他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的。
周旭道:“他二人说住不惯沧州大衙,下官便让人在沧州最大的客栈给他们包了两间房, 此时, 他们应还在那里吧?”他满脸懊恼, 早知道应该去信核实的,而不是听见梁京来的就乱了手脚,竟让两个骗子蒙蔽了。
等等!那两个人是骗子,眼前之人可也只拿了印信和文书出来, 和那两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周旭的眼神变得微妙起来,狐疑地打量着裴澈和江淼。
裴澈心思一转, 便明白了他此时所想, 道:“周大人可是在质疑我的身份?”
周旭一愣, 随后呵呵笑道:“不敢不敢, 只是二位除了上任文书和印信之外, 可还有其他东西得以验明正身?”
“此物你可认得?”裴澈拿出一块造型古朴的玉牌,上面刻着“忠国公府”四个大字。
周旭早年去梁京赶考, 自然知道忠国公, 十几年前,他还与当时的忠国公世子有过一面之缘。他看看玉牌又看看裴澈, 似乎记忆里的那张脸和面前之人确实很像。
“还请周大人调派人手,与本官一同前往那间客栈将那二人捉拿住。”裴澈道。
周旭不敢再迟疑,急忙安排了人手,带着裴澈他们一同前往迎宾楼。
迎宾楼是沧州最大的酒楼客栈, 前头两层用做酒楼, 后头的几排屋子则是客人住宿的地方。因那二人自称是知州亲信, 故周旭等人不敢怠慢,直接包下了两间天字号房给他们住。
衙差到时,里头靡靡之音不绝于耳,竟是这两人喊了几个妓子前来陪酒,整间屋子乌烟瘴气,让人看了只感恶心。
这两人已是醉醺醺的,被带到衙门之后才略微清醒了一些。有一个人看清眼前场景,怒声道:“周旭,你好大的胆子!”
周旭一拍惊堂木,斥道:“大胆,竟敢直呼本官姓名,堂下之人,你可认罪?”
“哈哈,我认什么罪?我可是知州大人的亲信,你敢得罪我?日后我必禀明大人,治你个不敬之罪!”这人心里一突,面上还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周旭冷笑一声:“你怕是猪油蒙了心,口口声声知州大人,那你就睁大狗眼仔细看看,眼前这人是谁?”
那二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见有一个面如冠玉的青年坐在下首,那人抬眼看他们时,眼里没有一点温度,周身凛冽的气势让人胆寒。
“我管他是谁,识相的你就赶紧把我们放了,不然等知州大人来了,有你们好看的!”另一个人色厉内荏地叫嚣着,眼睛紧盯着周旭,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见一抹迟疑。
“你们两个,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知州大人就在你们面前,怎么,你们不认识吗?”周旭这一个多月来对他们颇为奉承,没想到二人竟是假货。被蒙蔽的耻辱一时涌上心头,他现在只想让这两个人死。
“胡……胡说什么?他才不是知州大人!我们有知州大人的派官文书和印信为证,他根本就不是知州大人!”
周旭见他到了现在还不知悔改,便让他们把文书和印信呈上来。如果没有对比物,这文书和印信还挺真,可放在真的面前,这两样就有些拙劣了。
“看来不用刑,你们是不会招认的,来啊,先给他们松松皮。”周旭这下完全放心了,他扯了根签扔下去,下面的衙差看了,将两人按倒,一人给了五下。
江淼很奇怪,问道:“怎么就知道是打五下呢?”难道是默契?
“看见上面的签筒了吗?”裴澈低声道,“四个签筒分别代表着执法严明四字。其中执签是为捉拿,其他白黑红三签分别代表一下,五下和十下。所以只要扔签下去,底下的衙差自会辨认。”
江淼恍然大悟:“我就说呢,为啥每次判案都要扔根签下去,我还以为是特殊的仪式感呢?”
裴澈笑笑,听阿淼的语气,他分明是看过很多次审案才对,可据他所知,阿淼连梁京的衙门往哪开都不知道。他身上的秘密很多,裴澈每发现一处都会很高兴,觉得自己离真实的阿淼又近了一些。
两人说悄悄话时,这边的两人受了刑之后,痛得哭爹喊娘,见周旭又作势去拿签,立刻开始招供了。
……
据他们所说,他们本来就是骗子。一个擅仿字,一个擅仿刻印,两人狼狈为奸,常常造一些假的名人书法作品去卖。
最开始两人仿得不太像,经常被人识破,他们就会逃窜到外地。渐渐地,两人技艺精湛起来,十次倒有七八次能成功。只是他们仍不敢大意,成功几次之后就会离开,去到下一个地方行骗,行骗得来的银子就拿去花天酒地。
然而,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在他们最近一次行骗时,骗到了一个平平无奇的胖少爷身上。这胖子没什么文化,一听是前面几个朝代的名家作品,便直接掏钱买了。买了不算,还问他们有没有,有的话一起要了。
这样的好事他们怎么能放过,当下便说还有几幅,要几天之后才能交给他。那胖少爷开心地走了,可没过两天,一群人就把他们住的地方围住了。
因为这胖少爷拿了名家书法去炫耀,可却被人认出这是假货,因为真品恰好收藏在那人家中。胖少爷失了面子,自然要找人报复,他虽然没什么文化,可耐不住他家境好。两个骗子第一次侥幸逃过后,那些人就一直跟在他们后头追捕。那段时间疲于奔命,让他们身上的钱财用尽,也不敢再去城里热闹的地方,赶路也只走无人的小道。
两个月前的一天,他们躲在一处破庙歇息。突然天降大雨,有一辆马车也朝这边过来避雨。两人怕惹事,便躲藏起来,没想到来人竟是沧州前任知州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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