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臻轻骂:“怎么能提长辈祖宗,你无耻。”
“那你告诉我。”项明章甘愿承担骂名微抬起头逼问,“黄粱一梦,我们是怎么共赴了巫山?”
腰带早已松垮,沈若臻缓缓探下手也抛却了廉耻,说:“明章,给我点甜头,我就招供。”
项明章顿时乱了气息,这一天在寺庙墓园扮正人君子,装彬彬有礼,晚上锁了门、上了床,又强忍着掰扯半天酸话,这世界上大概没有人比他更能克制了。
他托起沈若臻的下巴,低头去吻,唇瓣相蹭含混地说:“只要甜头么,弄疼了我也不管了。”
雨又下起来,瓢泼了一阵,敲打在窗上时缓时急。
沈若臻以为项明章只是吓唬他,谁知真不手软,他不会说荤话,不喜欢求饶,缠绵至死的时候抵着枕头哭了。
项明章却不怜惜,反而更凶悍,欢愉之中忘记了逼供。
沈若臻颤抖着眼睫,整个人湿哒哒的,主动说:“就是这样。”
项明章喑哑道:“什么?”
沈若臻说:“梦里你就是这样不叫我好过。”
青筋狂跳,牵连着心脏,项明章再度俯身,衔着沈若臻的薄唇像要撕咬了他:“……到底谁不让谁好过?”
长夜悄悄过半,城市静,秋雨停,他们仍不休。
沈若臻是体力不支昏睡过去的,嵌在项明章的臂弯里,没做梦,如果真梦到沈家的列祖列宗,他恐怕再不敢回故乡。
清晨浅眠时,人的身体最为柔软放松,项明章翻了个身,压着沈若臻的胸膛,被子里一片暖热,令人忘记正值低温的黎明。
沈若臻半睡半醒间,项明章又要了他一次。
他们在宁波一共逗留了三天,饱经风霜的旧墓换成了双人碑,并列刻着“沈作润”和“张道莹”,意为合葬。
沈若臻年少赴美留学,孤身在外习惯了报喜不报忧,他始终没提中枪的事,临走鞠躬,只对父母说:“我知道你们在保佑我。”
回程走高速公路,项明章开车,大衣脱下来给沈若臻盖着,此行扫墓算是了却一桩心事,不过除了父母,沈家还有一个女儿。
项明章说:“你妹妹小你几岁?”
沈若臻道:“梨之比我小五岁。”
项明章计算沈梨之的年纪,如今在世的话将近百岁了,也不是不可能,说:“或许能找到她的下落。”
沈若臻想过,也查过,但没消息,当时母亲和妹妹去海外避难,可一生漫长,沈梨之未必终身停留在一个地方。
“我会继续找的。”他道,“但愿明年来,可以带着小妹的音讯。”
中途只在服务区休息了一次,项明章开了三个小时的车,从高速路口下来,不像宁波阴雨连绵,整座城市临近黄昏仍一片晴朗。
市区有些堵,项明章食指敲着方向盘,说:“回缦庄吧。”
沈若臻以为他一路驾驶疲劳,缦庄有人准备热汤热饭,说:“好,我有段日子没见伯母了。”
项明章道:“那你要再等等,我妈出远门了。”
许辽这些年为项明章办事,没怎么回过加拿大,白咏缇陪他一起,就当远途旅行,估计要年底才回来。
沈若臻为白咏缇高兴,问:“那青姐放假了吗?”
“都放了。”项明章道,“缦庄现在没人,方便动工。”
沈若臻没多想,默认是园林部门在干活儿,那么大的一片庄园,经常维护才能留住美景。
抵达缦庄,汽车驶入南区大门,秋已至,香樟林的叶子还没黄,落叶在甬道上堆积了厚厚一层,似乎很久没有清扫过了。
那栋别墅关着门窗,也不像有人的样子。
引擎熄火,沈若臻后知后觉道:“所有人都放假了?”
下了车,项明章勾着车钥匙:“嗯,咱们今天自便吧。”
沈若臻觉出不寻常:“哪里在动工?”
项明章抬手遥遥一指,说:“南区和北区要修一道墙,或者填一条路,把两个区分开。”
南北两区本就是两块地皮,互不相干,项明章一并买下,筑就了缦庄,北边给白咏缇避世深居,南边他曾留给自己当作安全港。
现在,母子二人的心结都解开了,这片庄园显得太空寂,太幽深。
沈若臻理解项明章的意思,赞同道:“伯母渐渐敞开心扉,是真的走出来了添一道墙,也算与过去划了界限。”
项明章说:“你只考虑我妈,不考虑我吗?”
沈若臻笑了笑:“你决定的事必然深思熟虑过,我听现成就可以了。”
项明章口吻轻松,告诉他:“我也老大不小了,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不能和我妈住一块吧。”
夕阳沉落,沈若臻立在晚霞里:“你要成家,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项明章道:“因为秋天了,想给清商一个生日惊喜。”
沈若臻说:“就是你要成家这件事?”
“不止。”项明章道,“缦庄一分为二北区给我妈,南区这边……我在纠结一个小问题。”
沈若臻说:“什么问题?”
项明章朝他走近:“丝布为缦,裹身成了束缚,我想给缦庄改个名字。”
这话是沈若臻亲口说过的,当时逼得项明章溃防,便一直被记到今天,他问:“改成什么名字?”
项明章道:“臻园,好不好听?”
沈若臻愣住,项明章要变更的何止是名字,是要把南区给他作生日礼物。
所谓成家,是要给他一个家。
项明章不喜欢空中楼阁,讲求务实他始终记得去楚家接沈若臻离开的那一天,他受不了沈若臻孤苦伶仃的模样。
无人能料定未来,项明章希望有一个地方永远属于沈若臻,不管发生任何事,都有一方屋檐为他遮风挡雨。
项明章道:“你说过,这是我给自己建的樊笼。”
沈若臻说:“当时情切……”
“那你收下。”项明章亦情真意切,“对我来说,这里就成了爱巢。”
沈若臻看着他:“你给我的爱太多了。”
那封信的最后一句,项明章此刻答复:“我感同身受。”
开了两扇门,别墅里静悄悄的,项明章连续打开几盏壁灯,客厅和偏厅都亮了起来。
沈若臻还有些蒙,不知道做什么,亦步亦趋跟在项明章身后,路过书房,瞥见了他的琴盒。
那把琵琶从楚家带走,放在波曼嘉公寓占地方,就送来这里,安放在读书的软塌上。
沈若臻刚祭拜过父母,看见琵琶心念一动,他走进去打开琴盒,好久没擦拭,问:“明章,有布吗?”
项明章没人使唤,说:“我帮你找找。”
琵琶弦上别着一张便签,写着“君子协议”,沈若臻摘下来,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去了另一间起居室。
项明章找到一块鹿皮布,回书房不见人,寻到起居室门口。
天黑了,临窗清辉下,沈若臻立在钢琴前,从容掀开琴盖,拿出压在底下的另一张君子协议。
项明章禁不住笑了一下,干着偷偷摸摸的事,姿态却大方好看,不知道的以为沈若臻要弹奏一曲。
他故意咳嗽出声,说:“哪里的小贼,你被抓包了。”
沈若臻回眸,手里拈着两张便签,他一派坦然:“月明无风,果然不适合行窃。”
项明章道:“有什么说法?”
沈若臻回答:“这叫偷风不偷月。”
项明章说:“是你技艺不精,怪什么月亮。”
两张协议藏在琴盖下、琴盒里,总不见天日,纸面发凉,沈若臻捏着走到门口,被项明章一把收缴。
手中塞了一块鹿皮布,沈若臻去抱了琵琶,他不服气,要项明章陪他到外面看一看。
走出别墅大门,月光融融,洒满七八级清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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