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震憾中清醒过来时,我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他揽着肩膀拖下了楼,楼上那位凶手和外头的尸体现在情况不明。我停住脚步,抬头望向他:“……肖大哥刚才报官了么?刚才那个凶手还没被逮住,咱们其实应该先看住他,等警……衙役们来了,配合调查之后再走。”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我一眼,目光中带着不明显的怀疑,面上却不表现出来,低下头不屑地说道:“江湖上的事,怎么能叫官府的人过问?你自小长在深……咳,少经世事,想得太过天真。就是你去报官,官府也不会管这事的,江湖事江湖了,是武侠文的定例。”
他只说了这一句,就再不搭理我,直拉着我出了酒楼。我向着方才尸体坠楼之处最后看了一眼,却发现那里已恢复成了平坦路面,连血迹都渗入路中,被踩得看不出什么了。来来往往众人都似从未发生过凶杀案件一般平淡地干着自己的事,衙差更是连影子也见不着。
那这案子就成悬案了,尸体和凶手都没人管了?我还以为只有宅斗文里死了人白死,敢情出了闻人家,一样没有我大展身手的舞台。
心灵上的沉重打击令我情绪消沉,胃口比平常大了两倍以上。换了家酒楼之后我就照着肉菜开点,光添饭就添了三碗,自己整整吃进一条红烧鲤鱼、半盘琵琶大虾,还饶了小半只八宝填鸭。肖导游……不,肖大侠也看出我情绪不高,自己白日酗酒之余还拉着我一块喝。
反正现在法律也没规定未成年人不能喝酒,那就稍微……尝尝?我端起酒盏送到嘴边,一抬手一扬脖,就和喝药一样把那杯酒倒了下去,然后一股热流就从舌尖烧到了胃里,比喝霍香正气水还难受。唯一稍强点的就是辣味里还搀了几丝甜味,不像霍香正气水那样又苦又怪。
我辣得几乎跳了起来,一面大口吸气,一边到处找水,最后把桌上放的一壶免费茶水对着嘴灌了下去。
嘴里的辣味虽然被冲淡了,但头怎么晕起来了?有点像发烧的感觉,而且眼前也有些模糊,可能是刚才喝酒时辣的眼泪都出来了。我用力挤了挤眼,摇摇头,那种感觉还是没好多少。肖大侠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我身边,拍着我的脸问道:“侦探,侦探?你没事吧,这么点酒就喝醉了吗?”
怎么可能。他都喝了半坛子还没醉,我才喝了那么一点。可能是吃多了吧?我摇了摇头,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腕,叫他别再拍我。他这手上满是茧子,力气又大,万一把我英俊的脸拍肿了怎么办?
他手腕一抖,就从我手里挣了出去,倚在我肩头说:“你喝醉了,我先送你回客栈休息吧。”
谁说我醉了,我现在头脑清醒思路清晰,圆周率还能背到小数点后五十位呢。为了证明我的清醒,我张嘴就背了起来:“3.1415926……”
背完了之后还觉着不足以显示我的聪明才智,于是一脚蹬到凳子上,扒拉开肖大侠的手,一拍桌子,对他严肃地说道:“现在如果有杀人或是别的案件发生,你就能看出我是多么理智清楚了。这样吧,我免费帮你办个案子,你有没有丢过东西,或是家里人失踪,或是有查不出凶手的杀人事件……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分析疑点,找出真相!”
他连连点头,求知若渴地答应了下来:“行行,你先从凳子上下来,这凳子不结实,咱们坐着说这个行吗?”
坐着就坐着吧,这点小事我无所谓。
坐下之后,他又说那个案子涉及隐私,大庭广众之下问不好,非要让我先回客栈才肯说。保护当事人隐私也是侦探的义务,我自然答应了下来,一马当先地起身离开了酒楼。他走得比我慢多了,我都出了大门他才赶上来,过来就拉住我叫道:“醒醒,你往哪走?咱们是从这边过来的。”
这人真没意思,不就是走错了两步吗?这地方大路小路都连在一起,多绕几圈早晚能绕回去。后来有他带路,的确是效率挺高的,走了不到十分钟就回到了我住的那家客栈。
到了那儿他还不放手,又拽着我上了楼,回到房中。他还惦着就这么往屋里拖我,亏得我生性警惕,在门口挣开他,掩上了屋门。他已先一步坐下倒了茶水,我过去又跟着喝了一杯,压低声音问道:“你到底有什么案子需要解决,现在可以说了吧?”
他起身关上窗户,转过身来倚在窗边盯着我,意味深长地说道:“我想请你帮我寻一个人,我也相信你一定知道他的下落……就是平国公府新过门的世子妃,兵部侍郎闻人鸿渐的次女,闻人婉。”
第11章 你是几小姐
他怎么会知道三姐的名字……难道他是平国公世子,我没过门的大姐夫?等等不对,大姐夫已经死了,我被杀手带出平国公府时听得清清楚楚,他应当是在前堂叫人刺杀了。我妨人的能力还是有几分可靠的,二姐三姐都死得透透的了,区区一个备用姐夫还能死里逃生么?
那么他就是平国公府的亲戚,或是他们雇的侦探咯?前天晚上我叫杀手扔到了乱葬岗上,昨天早晨就穿了这么身……起码是穿着新娘子的丝履进城。就连卖马的都当我是淫贼,这人若真是为了追寻新娘而来,肯定是要怀疑我的。
说不准他就是在我叫小二替我将嫁衣送回闻人府时盯上我的,之后伪装成导游和我接触,进而一步步消除我的戒心,又趁我酒后进行引诱性问话,意图让我承认我和世子之死有关,甚至把勾结杀手杀害世子的罪名安到我头上……
绝不可以!
虽然被栽赃陷害为凶手,然后通过自己的推理找出真凶、洗白自己也是名侦探生涯中必不可少的有趣调剂,可是现在的我最重要的目标是解开闻人家重生的诅咒,没时间耗在这种还属于宅斗范畴的不正常案件上。
大脑经过高速运转,已摆脱了刚才的不适,重新恢复理智清醒。我抬起头来,敏锐的目光射到他脸上,穿透虚伪的善意,直看入他心中:“是谁要你找闻人婉?”
他环臂倚在窗边,嘴边挂着一丝胸有成竹的笑意:“你说过要替我办一个案子,无论是杀人还是寻人都可以,怎么,现在是要翻脸不认帐了么?还是说,闻人婉于你有极特殊的关系,你不敢说了?”
我叫他的话刺得呼吸一滞,气势顿时落下了一筹。不过他的话也提醒了我,自打听到了三姐的名字我就有些紧张过度,其实根本就没必要这么在意。三姐人已经死了,如果平国公坚持要查,我大可以把他们指回闻人府。家里有大哥主持,到时候只消把三姐的棺椁换套新的,就说三姐是在婚礼时被人掳走害死,弃尸回闻人家即可。反正以闻人家的身份,也没人敢开棺验尸。
而我,只是无辜惨死的新娘子的四弟,和平国公府再无其他关系。
想通了这点,我就定下心来,淡定地答道:“我只是奇怪,既然你要找的是平国公府的世子妃,为何既不去平国公府也不去闻人府打听她的下落,而要来问我?”
他向我这边伸出手来,阳光透过薄纸将那影子拉长,直伸到我身上:“我若去问平国公府,现下只能知道世子妃失踪的消息,你方才既然答应了要替我寻人,那现在也该实践承诺……”
说话之间,那只手已落到我头上,不知怎么弄的,我头上盘得好好的头发就都落了下去,披散到背后。他撩起头发抬到我面前,嘴唇几乎就贴在我头皮上,轻声说道:“告诉我,你就是平国公世子妃,闻人婉。”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却有种惑人神智的力量。我几乎就要顺着他的话认下来了,幸亏侦探一般要开这种抵挡精神攻击的挂,还是在最后一刻恢复了理智,硬是把即将出口的肯定回答咽了下去,坚定地说出了:“我不是。”
这句话一说出来,要再说后头的话就容易得多了,不等他再诱供,我已不加停顿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受雇于谁?你这两天故意接近我是有什么目的?我三姐前日才嫁入平国公府,怎么会失踪?这件事闻人家尚且没有消息递出,你一个外人怎会知道这么多,还把我指认成三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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