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行等云泽喝到半醉的时候才问他:“落水后几个月为什么不开口说话?真的生病了?”
云泽摇了摇头:“不是,我和你们说话的口音不一样,会露馅。”
钟行愣了一下:“什么会露馅?”
“不能让你们看出来,我不属于这里。”云泽揉了揉眉心,“我是不是喝太多酒了,有一点点醉意。”
钟行给他又满上了一杯:“不属于这里,又是哪里?”
“一个很自由,见到任何人都不需要下跪的地方。”
“真的有这样的地方?”
“对另一个世界的人而言,你们就是古人,”云泽见钟行并不理解,很耐心的和他解释,“所以我们的想法会有所不同,你们提倡忠君,忠于父亲,但我们只忠于我们自己。”
钟行确实不太理解,也无法想象云泽口中的这种世界。
云泽小声道:“如果我们远在天边,很长很长时间没有见面,我依旧可以和你谈话。”
对于云泽口中出现的这些事物,钟行闻所未闻。
云泽喝醉了之后便想睡觉,钟行将他搂在了怀里,喂他喝一点点醒酒汤,将他抱到了床上。
熟睡的云泽看起来很恬静,一只手臂紧紧抱着他的枕头,墨发全部散在肩上,身上虽然清瘦,脸颊上却有一点点婴儿肥,因为两三年之后便消失了,所以这是钟行首次看到这么稚嫩的云泽。
他揉着云泽的墨发,如果早些来明都遇见云泽就好了,如果他早一点过来,或许可以让云泽少在云府吃一点苦头。
······
钟行回来的时候,云泽正在窗边和一名衣着破旧的中年男人聊天。
这名男人钟行有一点点印象,似乎是府上喂马的人。钟行的那些兄弟看不上府上的下人,钟行却会四下留意,注意府上的每一个人。
许敬见到钟行进来赶紧起身行礼:“公子。”
云泽回身:“钟行,你回来了。这是许敬许先生,我刚刚认识的,许先生谈吐非凡,让他在府上喂马实在太屈才了。”
许敬道:“不敢,不敢,公子既然回来了,我便告退。还有许多差事没有做完,我先回去做事。”
云泽将许敬送到了门口。
钟行深深看了许敬的背影:“先前注意过他,他不是粗俗之人。”
府上大多数下人出身贫寒,女子多数伺候姨娘小姐,谈吐尚算得文雅,一些男子张口闭口便是粗鄙之语,许敬并不和那些人同流合污。
云泽道:“最好早些将他安排到你身边做事情,他记忆绝佳,许多事情过目不忘,府上大小事情和每一位公子的状况,他都有所了解。”
钟行关上房门:“我又如何知道你是不是和他相互勾结来算计我?”
云泽无奈的道:“你真的从小就疑心重。”
云泽在钟行身边这么长时间,钟行从未疑心过云泽。但是,云泽知道钟行不相信他朝中官员,对每一个人都持着很重的疑心,哪怕是与钟行血缘很近的堂兄弟,钟行也不会完全信任。
眼下钟行怀疑到了云泽的头上,云泽虽然有一点点不舒服,但他可以理解。
钟行道:“从外面给你买了松仁奶酥。”
云泽眼睛一亮。
他将钟行带来的油纸包打开,里面是金黄酥脆的奶酥,咬一口淡淡的奶香和松仁的香气在唇齿间流连,云泽吃了七八个奶酥:“外面居然有做东西这么好吃的糕点铺子吗?”
钟行看出来云泽早上并没有吃饱饭。
眼下见云泽很认真的吃食物,钟行觉得他就像自己先前在雪原上见到的漂亮白狐狸。
“喝茶。”钟行将一杯茶递给云泽,“明天让下人给你买。”
夜间等云泽入眠,钟行派了手下去打听许敬。云泽是凭空出现的,许敬并不是,两人聊天这么热络,说不定通过许敬可以打听到云泽的真实身份,甚至能够打听到云泽背后的那个人。
两日后这些手下将打听到的消息汇报给了钟行:许敬与府上任何一个公子都没有任何来往,与云泽确实是无意中相遇。
云泽的来历确实是一个谜。
钟行睡不着觉,夜里多翻阅了几本书,他打开了一本两个月后才可能读到的书籍,里面夹着几页纸。
纸上的字迹与钟行的字迹相似,上面写的内容更让钟行震惊。
似乎是在预测未来可能发生的一些事情。
钟行若有所思的看向了熟睡的云泽。
两人夜里睡在一处,钟行正是年少容易动情的年龄,云泽一次也不让钟行碰,甚至不允许钟行亲他。
钟行并非坐怀不乱的圣人,为了避免对云泽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钟行每次上床睡觉都会很晚。
他揉了揉云泽的脸颊,云泽睡觉的时候总喜欢说梦话,偶尔会喃喃自语说“钟行”这两个字。
这真的是他未来的枕边人吗?
钟行有些嫉妒二十年后的自己。
寥州过上元节时,王府上所有人都会聚在一起。
寥州尚武,因此不向明都那般弄些漂亮的花灯猜灯谜行酒令什么的。晚间会在四处点了篝火,摆上靶子准备好弓箭让公子们比试,谁能射中靶心便能饮一杯酒,饮酒最多者自然大放异彩。
前几年的时候钟行都不在,以往都是世子或者侧妃生的公子们射箭最多,今年却是钟行。
因为今晚人多热闹,云泽特意与许敬一起来这边看热闹。
许敬这些天与钟行交谈过很多次,他发现这位出身卑微的公子比他想象的还要优秀。钟行礼贤下士,许敬便认定了这个主子,踏踏实实的在钟行的院中做事。
云泽远远的望着钟行:“许先生,你说钟行是不是所有公子中最厉害的?”
钟行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衣袍,在一众男子之中,他冰冷俊美的容貌格外突出,就像美玉落在众多石头中间。其实钟行那些兄弟并不是什么差劲的石头,只是云泽过于喜欢钟行,眼睛里只能看到钟行一人,将其他人都当成背景。
许敬看了一眼云泽,云泽看向钟行的目光很温柔,里面似乎带着异样的光彩。云泽看向别人的时候,目光会很平静,完全没有波澜。
许敬能猜出云泽对钟行感情不一般,这种情况下,许敬却不得不实话实说:“十一公子取得寥王之位的可能性不大,寥王并不钟意他,有权有势的家族不支持他,他生母的地位太低了,无外界支持很难成功。”
云泽摇了摇头:“并不单单只是寥王这个位置。”
还有更多更多。
总有一天钟行能够威加四海。钟行不会偏居一隅,不会永远在这个地方和这群人争斗。
钟行似乎注意到了云泽这边的目光,他往云泽这边再看一眼,最后一轮到他射箭时,他一箭射中了靶心。
寥王世子虽然感到不舒服,觉得钟行夺了自己的风头,大庭广众之下,他不能表现出来,笑着夸奖道:“十一弟果真年少有为。”
钟行的另一名兄长附和道:“是啊,十一弟将来肯定会立更多军功。”
寥王饮了一杯酒。
他心里不舒服。钟行生下来就被术士评价说“克父”,倘若钟行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寥王还能当成是术士随口一说。
钟行如今看起来器宇不凡,命格极为强硬,确实硬到能克所有人,寥王忍不住怀疑钟行有觊觎王位的野心。
“雕虫小技而已。”寥王冷哼一声,“宴上夺世子的风头,是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寥王世子赶紧道:“不过是宴上玩乐,为了不伤弟弟们的锐气,刚刚孩儿并没有竭尽全力。”
寥王点了点头:“还是你识大体。”
经过寥王一番话语,与钟行距离很近的几个兄弟都远离了他很多,一些世家公子也不上前和钟行讲话。
宴上十分热闹,唯有钟行这里很是冷清。
许敬对云泽道:“云公子,您已经看到了吧?寥王百般打压钟公子,他怎么可能把王位给钟公子?寥王世子身强体壮,不可能突然暴毙,即便世子去世了,还有几位生母身份高贵的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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