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一瞥,恍惚瞥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不知是不是他眼花。
他定睛一看,一杯交杯酒却到了他面前,男人的脸近在咫尺,他却看不清楚。此时他也约摸知道了,这人修为在他之上。
对方不想让他看见脸,他就看不到。
他被挡住视线,目光落在对方手掌侧面,对方手掌侧面有红色的疤痕,看上去像是烫出来的。
叶挽卿接了酒杯,银箸鬼文的杯子,里面是像血一般的酒,他不知这酒是如何做成的,酒液晶莹剔透,他把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入喉起初是甜的,后面却是烈帛一般烧着心肺,苦的他险些吐出来。
一直手伸过来碰了碰他唇边,冰冷的指尖摩挲,为他擦掉了唇边的酒液,他有些想要避开,最后又没有动,任对方牵着他去跪拜生前父母。
最后一道礼是入红莲殿,他们踏进去之后,小鬼稚声稚气地说了句“礼成”。
外面是今日被赦免的鬼众,叶挽卿一踏入正殿,外界的声音被隔绝。
叶挽卿坐在床榻前,这宫殿都是按照喜房布置的,甚至按照了凡间的习俗,被子上有交颈的鸳鸯,天花上是飞向南天的黄粱鹤。
他隔着红纱一直留意着不远处的人影,那人慢慢地到了他面前,挑开了盖头,他视线乍然清明,却是对上一团模糊不清的黑雾。
叶挽卿:“……”
对方似乎视线在他面容上略微停顿,说了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嗓音清雅动听。
“我尚且不知,娶来的公主换成了世子。”
对方这话一出,叶挽卿便知道了,这人是一早就知晓。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拉着他去拜三庭六礼。
还戴上了这劳什子的贞锁,上面嵌了他的血和对方的骨灰。
他随即听对方轻轻一笑,指尖落在了他脸颊边,端倪着他这张脸打量,“原本是用来献祭,入了红莲烈火,想来都一样,今日我却改了主意。”
“你我已有夫妻之名,世子长得像我故人……不如坐实夫妻之实,若是世子能令我满意,本王便不计较人族欺瞒……如何?”
叶挽卿不知该不该庆幸他与对方的故人长得相似,也不知对方嘴里有几句真话,如今他人已经在这里……
鬼王的修为比他高上不少,外面还有十二邪神,他若是对上,未必能全须全尾的从鬼界出去。
他来时已经预料到了些许,来鬼界这一趟约摸是他最后的劫数。
叶挽卿看着面前人模糊不清的脸,他慢慢地道:“若是鬼王殿下愿意放过我人族与我妹妹,倒是未尝不可。”
对方端详了他些许,殿中一片寂静,叶挽卿能够明显的察觉到对方气息的变化,他同意了,这人反而有些不大高兴。
叶挽卿只看到一片玄黑的衣衫,对方很快在他眼前消失,殿中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在殿中坐着,红烛尚且燃着,把盖头挑下来放到一边,他来时打听了些许消息,这鬼王后院里都是美人,想来他只是其中之一。
不知哪句话得罪了人,接下来兴许不会过来见他,此事倒是乐的他自在,但若是以此故意为难人族……
叶挽卿一个人躺在床榻上,他看着锦被上的图案,回想起来自己在红莲殿前未曾见到有悬挂的头颅。
他慢慢地闭上眼,穿着婚服合衣睡了过去,再醒来外面依旧是昏昏沉沉的。
鬼界不分昼夜,叶挽卿起来,这里未曾为他准备其他衣服,他便只能继续穿着红衣,殿外有小鬼守着。
这些鬼牛头马面长得什么样的都有,叶挽卿问道:“鬼王殿下去了何处?”
两位守卫目不斜视,其中一位回答道:“殿下的行踪从来不会告诉我等。”
“阁下若是有事找殿下,在这里等着便是。”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如今他人在鬼界,自然一切按照鬼王为先,他想见鬼王未必能见到,除非鬼王想见他。
叶挽卿没有多言,他自有打听消息的办法,闲来无事逛到往生桥上,又看一眼底下的红莲烈火,火焰仿佛能够灼烧他的面庞。
“这莲池可不能离得太近,若是不小心跳下去了,就什么都没了。”
叶挽卿听到这道声音略微怔住,心道前一天当真不是错觉,他回头,看到了唇角噙着的萧不易。
这么多年不见,萧不易的眉眼愈发长开,带着沉稳收敛的气质,身上的鬼文为那张面庞添了几分邪妄,尤其是唇角略微挑起来的时候。
叶挽卿听见身后的小鬼称呼对方为“师无相大人”,此时心里那条线逐渐明晰,早些年萧不易做的一切也都有迹可循。
他看了萧不易好一会,如今心性沉稳许多,倒不觉得惊讶,只是恍然,原来如此。
想来都是这人算计好的。
叶挽卿心里诸多情绪蔓延上来,面上却未显出来分毫,他向后退了两步,轻声道了谢。
应当多谢萧不易提醒他。
也能够让他明白,为何他会来此地,想来又是被人算计好的。
叶挽卿心思一转,几乎已经猜出来。
“师弟何须跟我这般客气,当年我还在等师弟的书信,师弟回去之后,却未曾给我写过一封信。”
旧事重提,这些不过是落在记忆中实在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值得提起来。
叶挽卿淡声道:“我与阁下并非多亲近的关系,何况阁下入鬼王幕僚……当初的师兄弟情谊也是人前掩饰。”
“你我之间,应当无话可说。”
叶挽卿之前一直看不透萧不易,此时想明白了,十二邪神里……从铜银神复活开始,就已经初现端倪。
这人的目标一直都是晓君阑,接近他不过是因为他与晓君阑有纠葛,是最容易利用的棋子。
叶挽卿此时心绪平静,他得知真相,想来兜兜转转,却又和晓君阑牵扯到一起。
胸口的银锁隔着衣衫似乎能够传来温度,他垂眼看着,自己袖口是金丝织成的凤凰,耳边传来萧不易的笑声。
萧不易眉眼比往日更加浓稠,笑道:“师弟近来脾气倒是好了许多,若是往日,生气怕是会摆在脸上。”
他是不怎么生气,但是也不可能开心,叶挽卿从莲池边转回来,他不欲与萧不易多言,打算回去了。
“师弟……”萧不易却又叫住他,在他回头时微微一笑,“若是你想离开,我能够助你一臂之力。”
叶挽卿才不信萧不易的话,他只当听听,回到了殿里。他随身带的只有自己的剑,这也算是唯一跟着他的“嫁妆”了。
他今日碰到萧不易,到夜晚也没有等到鬼王守槐玉,他心里的猜测几乎成形。
守槐玉是前朝的一种骨玉,通体蓝色,像是幽境海雾,也有澜玉之称。
叶挽卿这么一等,等的时间比他想象的要长,一等便是等了一整个月,得到了鬼王回来的消息。
回来人也没有到他这里,听闻守槐玉把师无相支到了别处,其余的两位邪神一并跟着去了。
他在红莲殿里也没有什么事干,鬼界有结界,平日里他便在殿里抄些佛经,佛经抄了整整一沓,夜晚时捧着佛经入眠。
叶挽卿在听到动静的那一刻就醒了,无非是殿里的长烛灭了,他床榻边多了一道人影。
对方不知道在他身边站了多久,在他醒来时已经察觉,他的下颌被人捏住,守槐玉似乎在打量着他的脸,嗓音略有些低。
“他要带你走,你为何不走。”
叶挽卿睁开双眼,他眼里一片清明,此时对方的容颜显现出来,和记忆中的那张脸如出一辙。
他略微出神,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半晌才道:“我若是走了,我妹妹和我舅舅还在你手里。”
“何况……我有劫数在此。”
“劫数?”晓君阑看着他,“你觉得……我是你的劫数?”
叶挽卿微微错开视线,如今那双眼像是覆盖着一层薄冰,里面的情绪太过于深重,让他不愿意去承受。
难道他们不是劫数?已经十年过去了,他们好不容易分开,如今却又牵扯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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