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并不刻意上前去打招呼,喊来伙计结了账,径直下楼,弹了弹衣服迎面从两人身旁走了过去。
“你作何一直看着方才那人。”
景枳收起眼中的神色,转而笑道:“我只觉得那人个子是难见的高,竟和侯爷差不多。”
南平候又回头看了人一眼:“如此体魄竟未参军应伍。”
“侯爷英明神武,时下天下太平,难道见一个身强体健的便要拉进军营了么?”
南平候看着景枳神色略微缓和:“本侯是居安思危。”
........
王青野回去后一直坐在院中,天色已晚,想必景枳今天应当是不会来了。他躺到昔日绵舒经常躺的椅子上,凉椅沁背心,似是还留着小鱼崽的温度一样。
他叹了口气,希望能从景枳身上找到绵舒的线索吧。
清风拂面,他躺在椅子上差点睡着,庭前水缸里的鱼跳起的水声才把他给惊醒了。
先前打捞回来的河鱼还没有处理完,这些日子忙,丢在水缸里都快忘了。
河鱼游开,缸底下躺着一个大蚌,稳定的缸水里,河蚌露出了一截米白色的肉。
王青野顺手把蚌捞了起来,之前绵舒大老远绵舒把河蚌给抱了回来,说这个蚌里肯定有珍珠。他一直没有破开看,河里沙石多,蚌壳打开吐出了好些沙子在他手心里,沙子吃的多,长年累月下来,竟还真长了珍珠,不过实在太小了些,只有小指头大小,珠面也并不光滑。
绵舒之前在海里发现这样的珍珠都是不要的,他拿着珍珠往水里荡了荡,洗去污垢后,倒是也勉强还能看得。
他把珍珠放在手心里,瞧着油灯下指缝间在闪着细光,他裂开手指,指缝间竟然沾了几粒像碎屑一样的金沙,很薄也很小,许是方才蚌壳里的泥沙中混杂的,只是没想到还真有金沙。
想来上次捡到蚌的地方有两颗开白花的老树,若是这个蚌不是突然被河水冲到那一块儿的,说明那一段河是真的有金沙,若是去淘来瞧瞧,说不定能有不小的收获,只不过他现在除了找到绵舒外,再没有心思去做别的。
他将取出的珍珠丢到了盒子里,躺倒床上一夜睡眠极浅,只睡着了两个时辰。
次日天刚破晓他便起了床,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要去随便等着景枳,倒是没想到人竟然自己找上了门。
“不知郎君可否割爱,将鱼鳞过手给在下。”
王青野打开院门,景枳开门见山,时辰这般早就寻了过来,想必昨儿夜里也未曾得到好睡。
“割爱可以,但是大人得告诉草民大人的鱼鳞是从哪里来的。”
王青野记得当日他看见景枳脖子上的鱼鳞是穿过孔且晒干过,那时绵舒消失左右才一日一夜,就算不小心暴露了自己是条人鱼,那也不至于让人手脚那么快就剥下了鳞片并做成了饰物,他思来想去,唯有一个可能,也就是景枳是和绵舒是相识,且有可能也是鲛人族,只是他不知此人究竟是来接绵舒回家的,还是当初抓走绵舒的那群鲛人。
绵舒的鱼鳞挂在腰上招摇过市,景枳若是识得绵舒必然会对此产生兴趣主动来找他,如今一看,他的猜测对了大半。
为此他也不再和人绕弯子,冷声道:“我只想知道绵舒在哪儿!”
景枳眸中露出惊诧,抓住了王青野的衣袖:“你为何知道小殿下的名讳?他在哪儿?”
王青野眉心一动,这人竟然表现的比他还着急,他甩开人的手:“难道不是你把他带走了,反过来还问我。”
“我未曾见到殿下,若是见到他,我定然........”景枳顿了顿道:“你真的在找殿下?他也曾来过霞城?”
见王青野不曾答话,景枳着急:“你倒是说啊!”
“你不交待身份,我为何要告诉你。”
“那你又是什么人!还有殿下这么多鳞片,你把他怎么了!”
王青野觉着头疼,时下是可以确认景枳和绵舒是相识的,两人这般互相指责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尽量心平气和道:“绵舒是我从海里捡回来的,我照顾了他一段时日。他先前人身鱼尾,我一直把他养在家里,后来自己长了腿,日日往外面跑,我便将他送去了书院,你和唐涑萧相识,他也见过绵舒,若是不信可以同他打听。”
“只不过绵舒前日忽然便失踪了,我遍寻无果,见到你身上有他的鱼鳞,情急之下以为是你带走了绵舒。你和他可是同族,是否有办法帮我找到绵舒?”
景枳陡然握紧手心,眼眶忽然有些湿润,若是他早来几日,是不是还有可能遇见小殿下。
“我........确实是鲛人族,只不过已经离开深海好多年了。”景枳忽而认真道:“若你所言皆可信,那我定然竭尽全力去寻找殿下。”
“当下我还骗你做什么?若是为了钱财,那小崽子还能活蹦乱跳,何故还要养他这么久,就没有一天省心的。”
王青野说着有些痛心,按了按太阳穴:“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找到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后头的话他不愿说下去。
“我识得殿下的气息,今日便出去找,但也得低调行事,若是被侯爷发现,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王青野应了一声,两人交换了一些绵舒的信息,随后便接着去寻找鱼。
多了一个人找,且是绵舒的同类,也算是多了一重保险,王青野稍稍松了口气,但愿可以尽快找到线索。
*
五日后。
“鲛王,鲛后,潜已经带着小殿下到宫外头了!”
话音刚落,一条金色鱼尾摇动,不过眨眼的功夫便蹿了出去。
“风凛早等不及了,若是再晚一两日,恐怕得要自己去城地去找绵舒了。”
绵舒轻轻摆动着尾巴,看着一切恢复如旧的人鱼宫,仿佛自己被叛军掳走不过是做了场梦而已,他在霞城待了已有半年之久,又被抓离人鱼宫两月,一算竟然离开这么久了。
倒是未等他惆怅完,自己忽然便被卷入了一条金灿灿的大尾巴里,他看着眼前露出白森森牙齿的熟悉面孔,忽然笑了起来:“哥哥。”
风凛抱紧了怀里的小人鱼崽:“可把哥哥担心坏了。”
抱了抱,风凛又把小鱼崽松开,上下打量了鱼崽一番,瞧着鱼崽水灵灵的脸蛋儿,倒是长得比以前还好看了些,未曾见出丝毫落魄,而且以前只有那么短的一条鱼崽,现在竟然长长了几寸。
“绵舒,你竟然长个儿了?”风凛抱着鱼崽,以前还能举高高的,现在好像举起来有点费劲儿了:“昔日我和父亲母亲还担心你天生个儿小长不高呢。”
绵舒推了一把风凛胳膊:“还不是怪你老是给我吃些不好吃的东西,你勒得我喘不过气了。”
风凛松开手,便见着姗姗来迟的鲛王和鲛后,绵舒扑过去抱住了两人:“父亲母亲!我好想你们。”
“是吗?我可听说有些鱼崽在城地里待着不想走,还是潜伯废了功夫才带回来的。”
绵舒埋在鲛王的肩膀上:“他们胡说的。”
“好好好,他们胡说。”
鲛后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小儿子,摸了摸头发又摸了摸脸:“快进去吧,让母亲好好看看。”
一番久别重逢后,绵舒假装打着呵欠摆脱了家人的关爱,兴冲冲的回了自己的寝殿。
其实再他逃出地牢后的一个月人鱼宫的叛乱便平息了下来,但是苦于一直找不到他,叛军被关押审问了许久,一直以为叛军撒谎,直到在城地发现了他的气息后才算松了口气。
他看着偌大的寝殿,一切如旧,大堆像鸡蛋一样大的珍珠宝石堆积,还有关在笼子里随时可取食用的深海鱼虾,都是以前他所喜欢的。
从殿里晃了一圈儿了,他倒头躺到了又宽又大的床上,悠悠叹了口气,许是王青野那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小房子住习惯了,这么大的空旷寝殿叫他觉得寂寞,而且鲜美的海鱼吃着除了一个鲜味以外,他在吃不出什么别的味道来。
他现在想看月亮,想睡在躺椅上吹着夜风喝着饮品,同直播里奇奇怪怪的人聊天,然后等着王青野给他做好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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