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域(293)

　　唐天瑞看着这样的白晨辉，双唇开开合合数次，想要将自己的猜测告知他，可是，比起这短暂的快乐与期待，他知道失望比什么都可怕。

　　唐天瑞忍住了。

　　两人一同走出了白府。

　　白晨辉极少走出白府，守在白府门口的护卫时隔好几年第一次看到白晨辉，一开始没认出他，后来在唐天瑞的解释下，他们纷纷用异样的目光看白晨辉。

　　这是一种讽刺，他们作为主家工作人员，却不认识自家少爷，而且还是唯一名义上的嫡子。

　　白晨辉眼睫低垂，唐天瑞朝着白晨辉看去，没能看出他眼中情绪。

　　唐天瑞找了一辆器具车。

　　白晨辉没有双臂，进器具车很艰难，他身上穿着比较多，厚厚的衣裳遮掩了他的上半身身形，导致车夫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到白晨辉的异样，现在看白晨辉和唐天瑞的互动，立刻就明白了。

　　车夫用怜悯的目光看了白晨辉一眼，目光若有所思地朝着白府牌匾上扫过，心下大致猜测出了白晨辉的身份。

　　白府少爷小姐们出门，都有独属于他们的器具车和车夫，哪里需要在街上雇佣他们？

　　车夫想，白晨辉是真可怜。

　　器具车一路行驶。

　　大约半个时辰不到，器具车抵达佣兵集，唐天瑞搀扶着白晨辉下了佣兵集。

　　唐天瑞将银子交给车夫，车夫接过，双瞳深深看了眼白晨辉，又在其他人的搭乘下离开了。

　　白晨辉仰头，看向悬空高挂于这条露天街道上方的“佣兵集”三字，心情复杂。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进入佣兵集，这些年过去，佣兵集却一点都没有变。

　　佣兵集中的人呢？

　　是否有变化？

　　他踏步进去，是否会遇到过去相熟的人？

　　唐天瑞原本想带着白晨辉直接去见沈烟，目光一转，当他看到白晨辉双瞳时，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冒失。

　　让白晨辉走出一直将自己关起来的熟悉院子，这对他本身就是一种伤害，再让他见到已经不再联络的旧识，他心情又会怎样？

　　唐天瑞只是想自己带入到白晨辉，他就感觉心口一阵阵尖锐地疼。

　　唐天瑞犹豫了下，道：“晨辉哥，我先带你去酒楼包厢，然后我去问问沈烟公子愿不愿意来见你，好吗？”

　　白晨辉愣了下，从唐天瑞这句话的意思他能猜出，唐天瑞很尊敬沈烟，并且很迁就他，一切朝着他的意愿来。

　　为什么？

　　虽然好奇，不过白晨辉并没有什么意见。

　　事实上，白晨辉听唐天瑞说让他先去酒馆包厢等，这让他多多少少松了一口气。

　　能不见到过去的旧识，这是最好的。

　　唐天瑞搀扶着白晨辉去了距离佣兵集的一家酒楼。

　　他们的运气就是这么不好，他们进入酒楼时便碰到了一行人，这么多年过去，绝大多数人都不认识白晨辉，然而那一行人中有位白府少年，这位曾经被白晨辉的天才光环压得喘不过气的白府七少爷立刻认出了他，一声“晨辉哥”，吸引了酒馆所有人的注意。

　　唐天瑞面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白七少爷热情地走到白晨辉面前，微笑道：“晨辉哥，你今日怎么出来了？”

　　白晨辉在白家五少爷，在白府内，众人都是以排行来相称的，像如今这样加上名字的情况极少见，他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白晨辉的身份。

　　果然，仅仅只是瞬间，就有人认出了白晨辉的身份。

　　酒馆也有人不认识白晨辉的，毕竟他沉寂了太多年，不过这些不认识的人在听旁边人的简单解释后，立刻对他有了更深的了解，尤其当那些人在说起白晨辉时，总会说一句，那是过去曾与柳逐月齐名的天才。

　　白七少爷道：“晨辉哥，既然出来了，不如和我们一起可好？”

　　与白七少爷同行的男男女女上上下下打量白晨辉，其中有位男子热情道：“一直都很想见见过去与逐月公子齐名的白五公子，今日有幸得见，是我们的荣幸。”

　　唐天瑞面色铁青。

　　白晨辉目光冷淡地瞥了白七少爷一眼，不说话。

　　唐天瑞道：“抱歉，我们在等人。”

　　白七少爷疑惑：“晨辉哥在等什么人？”

　　白七少爷的同行者们纷纷沉了一张脸，其中一位男子道，难道是白晨辉看不起他们？

　　唐天瑞双手握紧成拳，强忍住冲上去的冲动。

　　白晨辉眉头微皱，道：“是又任何？”

　　男子面上闪过一抹难看，他道：“白晨辉，你不会认为自己还是过去的天才吧？”

　　白晨辉声音冷漠：“即便不是，我仍旧是白府五少爷。”

　　男子：“你！”

　　眼见双方一触即发，酒馆老板走上前，微笑道：“请几位客官降降火气，我们这里禁战，”顿了下，她目光犀利地扫了在场所有人一眼，在看到白晨辉时眼中闪过一抹遗憾，随后看向白七少爷，道：“请几位公子不要在我们酒馆闹事，我会很为难。”

　　白七少爷皮笑肉不笑，一声并非有意，又与白晨辉客套说了几句话，带着他们的朋友们进入一间包厢。

　　唐天瑞松一口气，他对酒馆老板道一声谢，在她的带领下进入了一间包厢。

　　唐天瑞点了二十道菜，他让白晨辉在这里等等他，他去去就来。

　　白晨辉眼睫低垂，轻声应了一声。

　　唐天瑞离开，酒馆内的交流声清晰传入他的耳中。

　　酒馆隔音很一般，那些交流的人也没有压低声音，白晨辉能够捕捉到他们针对自己的每一句话。

　　原来那就是曾与柳逐月齐名的人？长得和好，就是肤色过于病态。

　　真瘦弱，完全无法想象他过去强大时的模样。

　　听说他在白府过得相当不好，吃一顿饥一顿，白夫人时不时对他发泄，也是可怜。

　　他不是变成废人后，从来不出白府？听说白家主曾说过，他就是白家耻辱。

　　可能是实在受不了白府的生活，决定逃离白府？

　　他一个废人，离开白府后怎么生活？

　　沈烟不是弄了个佣兵队伍？只要是过去的天之骄子，一个月可是有足足五百的保底，这五百放到普通人家，足够一年的花销了。

　　但是，不是说沈烟馋的是那些战斗师的身子？

　　…………

　　……

　　包厢内，白晨辉愣了下，馋他的身子？

　　不可能的。

　　白晨辉信任唐天瑞，如果沈烟真是那种人，唐天瑞不会让他见沈烟。

　　那么，唐天瑞会让他见沈烟的原因，是什么？

　　另一端。

　　唐天瑞走出酒馆后，急匆匆跑入了佣兵集。

　　消息传播速度总是非常快，这才没过多久，佣兵集许多人都听说白晨辉出没于佣兵集附近的消息。

　　许多人说起这位昔日天才，纷纷叹息感到惋惜。

　　唐天瑞一路跑到了沈烟的摊位，和之前的人山人海相比，经过一段时间，众人便对沈烟的摊位没了兴趣，那些原本围观的人已经走得彻底。

　　唐天瑞赶过来时，沈烟正在教秋泠读书，秋泠乖乖巧巧听课，偶尔一脸生无可恋仿佛在听天书的茫然模样。

　　与秋泠相对比，王允态度很认真地想要听课，然而他每听一个字，脸上的问号仿佛都要具象化了。

　　柳行则是很认真在看书。

　　唐天瑞目光灼灼地看着沈烟。

　　沈烟停止教课，看向唐天瑞。

　　唐天瑞道：“沈烟队长，我带着我哥来了！”

　　沈烟愣了一下，用眼神询问，人呢？

　　柳行将自己的本子收了回来，从不久前流传在佣兵集的传闻中，他大概知道唐天瑞带来的人是谁，想到那个人，他面上闪过一抹不悦。

　　柳行不喜欢白晨辉。

　　对柳行来说，没有人能与柳逐月齐名，柳逐月是最厉害最强大的，无人可匹敌。

　　唐天瑞道：“我哥他现在情况不好，不方面出现在太多人前，沈烟队长是否可以……”

　　唐天瑞感觉有些为难人，明明是他们有求于他，现在却要沈烟迁就他们，不过想到白晨辉的情况，他仍旧将未完的话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