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科姆一脸欣慰地聆听着;乔治则在他旁边悄悄拿袖子抹眼泪;性格开朗的泰德和戴维斯的妹妹安妮站在一起,前者激动又兴奋;后者一直眼也不眨地看着哥哥,一脸与有荣焉的骄傲。
“可这些是真的吗?”
戴维斯的声调突然提高,在这片空旷的场地上回荡:“我们是天生低贱,只配过这种生活吗?我们是懒惰肮脏,没有鞭子,就从不认真劳作吗?我们是愚蠢自私,动不动就会作奸犯科吗?贵族们经常这么说,但这是真的吗?”
有人忍不住开始呐喊:“不是!”“不是真的!”
杰米在回信中又陈述了另一个奇怪的现象:“平民百姓们承担了这个国家最辛苦的劳作,每天都在一刻不停地耕种、生产和制作……然而,王室和贵族们却总能以种种理由收走他们的全部成果,有时候甚至让他们连一口吃的都剩不下。除此以外,这个国家还有种种苛捐杂税要他们来负担。可奇怪的是,真正有钱的贵族们却往往不需要纳税。多么奇怪啊,为什么有钱的人从不掏钱,没钱的人却要不断地拿出仅有的财产!”
戴维斯一边回忆着杰米信中的内容,一边无比沉重地感叹:“这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抢劫!”
“我的同胞们!”
他因此义愤填膺,振臂疾呼着:“你们现在还觉得这是与生俱来的命运的吗?你们现在还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吗?你们现在还要老老实实、做牛做马地干活,然后等着被抢走一切吗?再或者,你们想要跪地磕头,向贵族们苦苦哀求,求他们施舍一点儿本就是从你们手中抢走的东西吗?”
“我们不要!”
所有人都在下头乱糟糟地喊着:“我们不要施舍!”“让贵族们去死!”“那群强盗!”
于是,戴维斯停了下来,直到所有人再次安静。
他的眼神慢慢地从每个人身上扫过:“那么,现在我们再来说说为什么要起义?因为我们只是想活下去,因为我们只是想活得更好!但我们都知道!在王室和贵族的统治和盘剥下,人民永远只能被残暴地奴役在土地上,在日复一日地劳作中枯萎干涸,没有自由、没有幸福、没有平等!你们要继续过这种生活吗?”
“不要!不要!”
“所以,我们必须起义,必须推翻属于贵族的旧制度,重建属于我们人民的新制度!”
大家不由自主地开始向前挤,想要一字不漏地听他的讲话。
也有一些人的脸上流露出了一点儿惧意和担忧,但多数人的脸上都是一种激动、昂扬,乃至一种光荣的神色!
“我的同胞们,已经到了改变的时刻!到了战斗的时刻!到了人民当家作主的时刻!”
戴维斯高声大喊:“让我们铭记疯帽子老师的话——今日由国王统治天下,而明日则属于人民!”
人群爆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所有人都在欢呼、呐喊着什么明日属于人民的话。
乔治的眼睛中还闪烁着泪光:“这是真的吗?我们真的能做到吗?”
马科姆很温和却坚定地说:“是真的,我们能做到,只要大家同心合力。”
同一时间,王城。
杰米还不知道自己的一封回信,间接促成了一场堪称经典的演讲。
因着太后的归来;因着萨菲尔伯爵被‘毒杀’;也因着德莱塞尔大人的爆发……
如今的王城仿如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难以言说的混乱在内部逐渐酝酿,布满表面的裂缝也散发出了滚滚浓烟。
尽管谁都不知道这场爆发会在什么时候到来,但人人都已经感受到了那种隐隐的不安和未知的恐惧。
这天晚上,杰米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及至快凌晨的时候,他才好不容易睡着那么一小会儿,却又被一阵急促的敲门上给惊醒了。
“大人,起火了!”
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仆人惊慌失措地冲进来报信。
杰米吃了一惊:“什么?起火!哪里起火了?”
那仆人忙回答:“是德莱塞尔府!德莱塞尔府起火了。”
“我的天!”杰米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然后,他一边喊人去把马赶过来,一边抓了外套往出走。
又有几个仆人被吵醒了,乱糟糟地跟在后头,一副没头苍蝇的慌乱样子。
但杰米顾不得交待他们了,匆匆骑上马后,便往德莱塞尔府的方向赶了过去。
可等他赶到地方,德莱塞尔府已然化作了一片火海。
有一些人站在街边目瞪口呆地看着;
也有一些人似乎想要靠近救火,却又被大火烤得脸颊发热,一时犹豫不决……
面对这样的火势,杰米同样束手无策。
他急得接连抓了好几个人问:“德莱塞尔大人呢?有看到德莱塞尔大人的吗?德莱塞尔大人跑出来了没?”
可那些人都只给了他一个苦涩的表情。
又有另一个稍早发现这场火的人说:“回大人,没看到有什么人逃出来呢!唉,这火势实在太大了!”
杰米忧心忡忡。
他一边让人去王城骑警队那边紧急求援,一边花钱募集人们去打水救火……
如此忙活许久,又拖了好几个时辰,才勉强使得大火渐渐熄灭。
然而,哪怕火终于熄灭,德莱塞尔府却也差不多都完了。
断壁残垣、残砖败瓦……
杰米呆呆地站在那,很是不敢置信的茫然样子。
如果说他对德莱塞尔大人有多深厚的感情,显然是不真实的。
可好端端一个相识的人,前几天还好好的,今天却莫名其妙地葬身火海,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一件能让人开心的事情!
几日后,理查德召见了杰米。
这位极擅长搞小恩小惠的国王陛下甫一见面,便说:“你瘦了,路易斯。”
杰米似乎很惊讶:“呃,我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呢,陛下。”
理查德国王很温和地说:“事实上,我希望你最近没有太伤心,亲爱的。”
杰米下意识地将眼睛移开,装出忐忑的样子:“我也希望,但是……陛下,您知道的,短短几个月,先是苏珊娜,接着又是父亲大人……我实在……唉,您能理解我吗,陛下?”
他抬起头给了国王一个十分惨淡的笑容:“厄运仿佛降临了这个家,妹妹、父亲,也许下一个就轮到我……”
“别瞎说,路易斯。”
理查德国王立刻皱着眉说:“根本没有什么厄运不厄运的说法,哪怕有呢!我是一国之君,只要有我在,便不会有什么厄运找上你。”
杰米忙装出感动的样子,谢了又谢。
于是,理查德国王咧开嘴,重新恢复了微笑的表情,继而状似无意地询问起来:“对了,路易斯。德莱塞尔大人有没有留下些什么……你知道的,他书房里其实是有一些关乎朝堂政事的文件……”
杰米心里琢磨了一下这话的意思,但表面上却遗憾地摇了摇头:“整个房子都烧没了,什么文件怕是都找不到了。”
一抹笑意来到理查德国王的眼中,但很快就消失了,转而是淡淡的惋惜表情:“如此也没办法了。”
接着,两人又闲聊几句后……
杰米便告辞离开了。
只出宫的时候,不巧正碰上亨利公爵。
两人平日并不相熟,如今碰面,也只是对视一眼,互相点一点头,就错开身,各走各的路了。
“路易斯这孩子看起来有些憔悴……”
亨利公爵一本正经地朝理查德国王眨了下眼:“想来陛下见了,也是有些心疼的。”
理查德国王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很怀疑这个不安分的弟弟在隐射什么。
但他暂时也不想同亨利撕破脸,便只淡淡说:“他最近是有些难过,但总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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