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冰冷的眼泪落在他额上,没入发间,像是一场深冬的大雨似的将所有火光尽皆扑灭。
“……我放过你。从今日起,你不再是大魏的皇后。就当他在城楼之变病逝了,待你伤好了,我就着人送你出城。你若厌恶,这辈子都不用再看到我,我……”
我到底,在做什么。
楚歇有些怔忪,瞳孔里印着那少年郁悒的眉眼。
心脏上爆发出尖锐的疼痛,楚歇下意识地捂着心口,江晏迟立刻扶住了他:“怎么了,心口疼是不是?”
楚歇轻轻咳嗽起来,那咳声渐大,竟是震动肺腔似的,纤瘦的手腕自被褥里伸出,紧紧地拽着江晏迟的右臂处的衣物。
那只手再次覆上他的背脊,轻抚着,替他顺气。
紧接着像是要去唤人,楚歇立刻拉住他将要离去的手阻止,“别喊人,别让人靠近。”
“江晏迟,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小皇帝神色微滞,坐在床边,发觉楚歇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一顿猛咳的缘故,好歹如今看上去像个活人了。
眉眼蔫蔫,可唇红齿白。
“你说。”江晏迟别开眼,似乎多看一眼,就多一分流连。
“看着我。”楚歇却抬手,将那人脸掰了过来,“你先发誓,无论一会儿我说出什么。这一辈子,你都会为我保守这个秘密,不论此后风云变幻,时移世易,永远不会以此伤害他,算计他。”
江晏迟垂眸,眼中的光渐渐敛起,脸上神色几番变化,待到听完一整句话,先且沉默片刻,深思熟虑后才认真点头:“我发誓。”
楚歇伸出手,与那高举着的右手十指相扣。
‘小皇帝江晏迟,才是许纯牧唯一的,真正的生机。’
慢慢地攥紧了。
江晏迟的眼光刹那间迸射出光彩来,仅是一瞬,又被强行压下。
他别开眼,想要将手抽出。
可楚歇却未能放手。
‘用你临死前最后的祈求与嘱托,将江晏迟此后半生彻底困住。’
借着那力道,楚歇俯身往前,小皇帝身形一僵刹那不动了。
他左手与江晏迟的右手十指紧握,右手搭放在那人肩头,凑近他右耳。
‘如此才能用他手中的皇权彻底救下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弟弟,许纯牧。’
是的。
原楚说得对。
一旦江晏迟被苏明鞍废帝,天涯海角,许纯牧将再没有活路。
如果救不了许纯牧,就救不了沈音。
薄唇微启,轻声将秘密说出。
“许纯牧,是我亲弟弟。”
呼啸的寒风顿起,将半开的窗阁吹动,啪地一声摔在墙上,来回咯吱作响,惊动窗前梧桐树上的积雪,纷纷落下。
“你说……什么。”江晏迟呼吸剧颤,脑海里仿佛有一根弦刹那崩断。
“当年沈家那一场大火里活下了两个人,一个是被苏明鞍抱走的长子,另一个,是被许邑藏起的幼子。许家小侯爷,许纯牧……他不是许家人,他姓沈。”楚歇感觉到江晏迟整个身子都发起了抖,见他要起身,右手施力,那力道分明不大,却将人困在了眼前。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没力气了,又像是不愿让旁的任何人听了去,“江晏迟。我知道赵灵瞿是你舅舅。但是我请求你,守住许纯牧身世的秘密,让他一辈子作为许家人活下去。保他护他,予他一生平安自在……”
江晏迟整个人震颤不已,直到此刻,二人的双手仍是十指相扣的。
皇帝看着那手,退开些许,凝视着楚歇的眼眸:“你说的,是真的。”
鼻尖酸楚再难遏制,眼泪又滚下两颗来。
江晏迟举着手,不停地吻在他的手背,又将那手贴着脸颊,又仔细回忆着什么似的,捋着那许多从未理清的思绪。
楚歇郑重点头:“这一次,我没有骗你的。许纯牧生于永安十三年盛夏,七月十三,我弟弟生于七月初三。只差十日。他用兵如神,天生将才……正是我沈家的血脉。”
江晏迟缄默不语,只打量着楚歇的眉眼。
如今才想起,许纯牧驰骋沙场十年,可眉眼清隽,与阿歇确有几分相像。
只是一个清癯昳丽,一个冷峻秀气。
再多看两眼,发觉二人的那双眼睛,太像了。
若非许纯牧的那双眼总是带着一腔正气,与楚歇仪容风骨相去甚远,简直是一模一样。
所以,许长陵和许纯牧一点儿也不像。
所以,许邑那么多年,将许纯牧藏在北境,从不让他入上京。
甚至还将沈弃安的三十万长明军权早早交给这个幼子。
原来,其中是有这样一重隐情在。
江晏迟到如今才终于想起,早在金还赌坊事件后,许长陵就曾和他说过,许纯牧是老侯爷抱回来的一个庶子,根本不是嫡出。
他还陷在此间回不了神,却听楚歇轻咳一声,徐徐然道:“作为沈家人活着,太辛苦了。”
“我不要他,过和我一样的人生。”
作者有话要说: 想看什么番外鸭。
(评论区歪楼了,解释一下还没完结啊啊啊想啥呢,这章长得像完结章吗啊喂!)
第97章 首发晋江
江晏迟却猛地抓着楚歇的手腕,那双眼里也不知是喜是悲,是惊是疑,好似五味杂陈似的几番光彩流转,最后才一字一句问:“那,你,你不是喜欢他的,是不是……”
我刚刚的话,都说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楚歇在心底叹气。
“他是我亲弟弟,我怎会对他动男女之情。”
话音未落,楚歇整个人被江晏迟拉进了怀里,那人眼泪扑通通地落了他一脖子,教他禁不住缩了缩,“别哭。你把我衣衫都弄湿了……”
“哦,很,很冷是不是。”江晏迟擦了一把眼泪,翻身也钻进了被褥里,紧紧地贴着楚歇,发觉他精气神虽是大好了,可身子却还是寒凉的。
又将外衣都脱了,剩一件单薄的纯白里衣,贴着楚歇搂着那人的腰,暖着他的半边身子:“这样,这样还冷不冷。”
“不冷了。”楚歇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很暖和。”就是感觉怪怪的,怎么像你在占便宜似的。
“他是你弟弟,你怎不早些同我……同我说呢。”小皇帝吸了一下鼻子,带着几分委屈,“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这身世,我怎能轻易同旁人说出口……”
“我怎是旁人!”
江晏迟双臂收拢,贴着楚歇的心口,声音继而软乎下来,柔柔地念叨:“我,我们是夫妻啊。祭拜过天地,喝过合衾酒的。”
“……你不是说,我今日起不是你的皇后了吗。”楚歇想起这回事,又提了一嘴。
江晏迟猛地抬头,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紧紧盯着楚歇:“不行,那话不作数的。”
“君无戏言啊。”
“那我再娶你一次。”
楚歇没说话,江晏迟却以为勾起了上次成婚后那些不开心的往事,往那人怀里拱了拱,挨挨蹭蹭地往上了些,和楚歇一同倚靠在那枕头上,将他松松地抱在怀里。
药味混杂着柏兰香,让他的心渐渐沉静下来。
想到过往的那些荒唐事,江晏迟的心几乎要被那些愚昧至极的行径践踏过千百遍。他到这一刻才明白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到底犯了多少蠢。
他在北境替许纯牧和谈,他在濮阳郡丢下自己,他千方百计地要送许纯牧出城。
是因为许纯牧是弟弟啊。
像他阿娘一样,这是他在这世上最后一位亲人。
怎能不千般慎重,万般筹谋。
仔细想来,从头到尾,楚歇只是想护着弟弟。
但是他又害怕有人察觉许纯牧的身份,所以被自己误会时也不敢多言。
原来方才苏明鞍过来,就是来试探此事的!他是来探楚歇的伤势,也是来探,楚歇究竟有没有把许纯牧身世告知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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