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试过了。
可他真的得不到这个人的心。
他到底还要用多少次剔骨似的疼痛去证明——楚歇伤害自己的时候,从不会有一丁点的顾虑。
他可以一次次地痛,但是他不能失去他的阿娘。
江晏迟眼底裂隙里藏着漫天飘雪,和面前男人清隽冷漠的眼神。
攥紧了手,指甲深深潜入掌心,掐得一片鲜血淋漓,“我知道了,你赢了。我同你做最后一个交易,你放了我阿娘。我放走许纯牧,也放了你……”
楚歇怔忪。
江晏迟抬起眼,那种眼神陌生而冰冷,带着一种妥协似的释然。
“跟你耗着,总是我输。你说得对,是我非要喜欢你,是我活该……楚歇,你放过我阿娘,我放你走。”
啪嗒。
楚歇低下头,看着手背上的一点潮湿,抬头看了雾蒙蒙的天空,分明没下雨。
江晏迟无力地笑了一声,踏上最后几步阶梯,“我知道的,这样纠缠下去没有意思。我也想清楚了,不如就这样放你走。”说罢走上城墙,捂着腰腹处的伤口,摁住一掌渗出的血迹,温声细语,“你先把我阿娘放了,好不好。”
楚歇摸了摸脸上的潮湿,久久发怔。
在江晏迟踏上最后一层阶梯才回过神来,厉声喊:“站住。”
他如言站住,看清了楚歇脸上一道潮湿,有过刹那怔忡,紧接着扯出一抹清苦的笑,“哭什么。”
“对我,你不必再装什么了。”
楚歇的脸色比自己想象的更惨白,简直没有半点活人气,像个半截入土的人似的神光涣散,眼下一片乌青。
只有鼻尖冻得发红。
眼睫上都是霜雪。
也是,这几日操心许纯牧的事情,担心坏了吧。
江晏迟嘴角扯着看不出情绪的笑,朝着那一条绳索走去,声音很轻,像是怕惊着他似的,“说到底,我阿娘有什么错呢。你就算想惩罚我,怪我刺了他一刀,将她吊两个时辰也够了吧。”
“你何止刺他一刀,你是要将他凌迟!你要杀了他!”楚歇像是想起那一日的惊险,厉声呵到,“我说过,就算全天下反你,许纯牧也不会反,对于这样一个人,你却要杀——”
江晏迟漆黑的眸子渐渐沉下,被一片睫羽盖住深邃的暗色。
那人还站得有些远,楚歇的警戒心并没有那么强。当察觉到周围过于寂静时为时已晚。
身后传来刀枪相碰的声音,楚歇立刻扑向段瑟,试图将手中刀刃抵在绳索上以求占据一定主动权。
作者有话要说: 黑化100%
老婆要没了
第90章 晋江首发
可不过眨眼间,人影一动,他的身体被用力一撞连退几步,久久撑着的胸膛里好似被撞塌了一角,连带着力气好似也消散了,一下往地上栽去。
撞上江晏迟的瞬间,呼啸寒风吹动江晏迟如瀑青丝,散飞一缕,几乎刮到楚歇的脸上。
他眼睁睁看着那孩子指骨分明的手已紧紧攥住绳索。
罢了,罢了。
看了一眼圭表,已经两个时辰多了半刻。
还算多争取到了些许时间。
趁着乱,楚歇正要侧身离开,却听到江晏迟厉声一句:“拿下他!”
很快零散的几个禁卫也攀上长阶,越过江晏迟朝着楚歇奔去,他的脸色一点点发白。
楚歇惊怒回首,“江晏迟,你说过放我走……”
“你也信。”
却看他紧紧揪住那一根绳子,双目殷红地却只看着自己的方向,那眼底是滔天的怒意和执拗,学着他方才的语气冷笑着:“哄你的罢了。”
禁卫军很快将屋檐上埋伏的暗卫尽数生擒。
很快零散的几个禁卫也攀上长阶,越过江晏迟朝着楚歇奔去,他的脸色一点点发白。
“放你走?走去哪,放你跟许纯牧去双宿双飞?楚歇,你休想!我告诉你,你同我成了婚,这辈子你就算是死,也只能葬在我身边。生同衾,死同穴!”
腹部的伤口被撕裂,汩汩的鲜血洇透衣物,江晏迟吃痛地一声闷哼,手中绳索险些松了,段瑟刚被扯上来一点迅速又滑落下去,后面迎上来的周统领立刻伸手再抓住了绳索。
空出手来立刻回身揪住楚歇,盛怒之下将人一把摁在城墙青石垛口上,一手制着他的心腹处,一手遏住他的咽喉。
半身悬空越出城墙,坠落的恐惧瞬间席卷全身。
他的身子几乎是下意识地抖了起来。
“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死活,才会在我重伤之时还打起我阿娘的主意!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既报复了我,又压制了苏明鞍,楚歇,你没有想过我伤得很重吗,你没想过我会死吗……这是第二次了,楚歇,你到底还要为了那个人,舍弃我多少次!你和我拜过天地,喝过合衾酒,你要的所有我都给你,给不了的,我争来也给你。你到底凭什么——”
江晏迟容色几分狰狞,眼中燃起一片怒红。
可渐渐地,都凝成一片水光。
“楚歇……动我阿娘的时候,就没想过我会杀了你吗?”
“咳,咳咳咳……”楚歇察觉到脖子上的手渐渐收拢。
“许纯牧也喜欢你吗。你只以善良的一面与他相处是吗。他看过你杀人的样子吗,他知道你手段如此残忍吗……楚歇,他喜欢的,是全部的你吗。”
“不是对不对。”
江晏迟笑着笑着,眼睛一圈圈红了。
“楚歇,你喜欢他什么。”
“善良,淡泊,还是不争名利?”
“许纯牧得天眷顾,生来有他爷爷护着,北境辽阔无垠天高皇帝远,远离上京城里无休无尽的腌臜下作事。他就算什么都不做,依旧是高高在上的许小侯爷!他不争名利,却有爷爷将这些都捧到他面前,他生性单纯,阴诡算计有你替他筹谋……”
“如果我是个善良的,那一定没有命,能遇见御前掌印楚大人。”
江晏迟眼角那一颗眼泪欲落不落,好似此刻并不愿在楚歇面前显现得过于弱势,“我生平所求不多,阿娘的命是我苦苦争来的,与你的缘,亦如是。”
腰腹部的鲜血没了手压着,很快将墨兰色的长衣染出一片深色,二人身上都透着寒风吹不散的血腥气。
“你可以不喜欢我。”
“但你,凭什么这样一次又一次地伤害我?!”
将人推得往下,那人无意识地将手伸出抓住了他的衣袖:“不要……”
他的手缓缓松开那细嫩的脖颈。
“不要……把自己说得那般可怜。”楚歇稍稍喘过些气,见江晏迟肃穆的神色分毫未缓,“你的皇位……不就是我,捧到你面前的吗。”
“……你帮着苏明鞍,这样逼迫我算计我,可还记得你与我成婚前说的什么!”
“你说……会成为我的刀刃,替我斩杀这世间所有我认为不该存活于世的东西。这句话……你还记得吗。”
楚歇眼眶渐渐红了。
和方才面无表情的落泪不同,他眼中的不甘和愤恨如此明显。
“我……”
“江晏迟,你的太子之位,是我拿命给你争来的……到头来,却只便宜姓苏的。”
皇帝的脸色微微一变,隐隐地似乎觉得哪里不对。
转眸看向城下伫立的一前一后两道身影,苏明鞍,还有赵灵瞿。
“赵灵瞿是你舅舅,从一开始,你就没打算把三十万兵权交付到许纯牧手里,不是吗。”
江晏迟眸色惊异,似乎明白过什么。
倏然像是烫到手似的将那虚置于那人肩胛处的手松开,退了两步,脑中忽然涌上许多东西:楚歇的意思是赵灵瞿也是月氏人,并且,还是月氏皇族的遗孤。
那苏明鞍——
还没等他理清楚,却瞥见右手处浅浅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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