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长皱着眉头说道:“我很有理由怀疑克丽丝公主是故意的。她想让您死。”
简乔把十几封挑战书整齐摆放在桌上,摇头苦笑。
他何尝不知道克丽丝公主的意图。那天在城墙上送别雷哲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克丽丝公主恨自己。
她恨不得把这个破坏了自己婚姻的男人杀死!
当莫安皇后静静等待简乔病死的消息时,克丽丝公主也在等待。但简乔偏偏活了下来,而且还日渐康复。
于是她策划了这场车轮战。
这十几封挑战书的日期都是连在一起的,一天一场,像排了时刻表。简乔若是不死在第一天,那么之后的每一天都会有人送他上路。他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
简乔拿起其中一封挑战书,指尖微微颤抖,语气却格外坚定:“阿尔,教我剑术。我想活下来,你明白吗?我需要活下来。”
以往,他活着只是因为恐惧死亡。但现在,他活着是因为他有一个必须去陪伴的人。
他的生命因为那个人而绚烂,也因为那个人而产生了意义。
“我一定要活下来!”简乔放下挑战书,眼睛直勾勾地看向骑士长。
骑士长很为难,“大人,您要明白,短短三天时间,您是不可能把剑术练好的。我去帮您买一副厚实的盔甲可能更有用。不不不,不能穿盔甲,盔甲对您来说太沉重了。穿上之后您连腿都迈不开。您会变成活靶子。您的对手只需挑掉您的头盔就能一剑刺穿您的脑袋。”
骑士长在房间里团团乱转。他找不到任何办法帮主人破局。
逃是逃不掉的,那些人会追到迪索莱特去。而且,当一个逃兵,主人的声誉也将毁于一旦,那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死亡。
骑士长烦躁地扒拉着头发。
同样去打探消息的男仆却匆匆跑进来,兴奋地喊道:“我的天呐,你们绝对想象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就在刚才,雷哲大人一口气寄出了十六封挑战书!这些人——”
男仆指了指摆放在桌上的那些信件,脸颊涨得通红,“这些人统统都收到了他的挑战书,一个没漏掉!他还把决斗的时间安排在今天下午,他要同时和十六个人对战!我的天呐!他太神勇了!”
男仆眼里满是热切的崇拜。
简乔却吓得惊跳而起:“你说什么?雷哲要同时跟十六个人决斗?”
骑士长也愣住了,却又很快安慰道:“如果是雷哲大人的话,这应该不算什么。在战场上拼杀的时候,他面对的不是十六个人,而是千军万马。他在那样的情况下都能来去自如,又怎么会败给这些徒有其名的所谓勇士。这些人可能连战场上的烽烟都没见过。”
“可是,可是他身上的伤还没好!”简乔脸色苍白地说道:“决斗在那里进行?我要去!”
仆人连忙报出地址。
简乔连外套都没穿就跑了出去,片刻后急匆匆地折返,把挂在墙上从未用过的一把剑拿走。
这原本只是充作摆设的东西,说不定今天能派上用场。如果雷哲有危险,他一定要冲上去救他!
简乔想得很好,准备得也很充分,但是到了决斗场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来晚了。
决斗早已结束,只余三三两两的路人还聚在一起议论。
“真厉害啊,一口气挑战十六个人!”
“雷哲大人赢得太漂亮了!前后不过十几分钟就解决了所有对手!十六个人一起上竟然都没占到便宜。”
“不过雷哲大人也受了伤。喏,那是他的外套,上面全是血迹。”
“他在战场上受了伤,很严重的伤,如今还没养好。若是他养好了伤再提出决斗,那十六个人根本连他的衣角都别想碰到。一群家犬怎配与雄狮为敌!”
“嘘,别说了,简乔伯爵来了。”
看见引发这场决斗的中心人物,路人们立刻散了。
而简乔一眼就看见了被雷哲随手扔在街边的一件咖色外套,那上面布满剑痕和血迹,衣襟处绣着金色雄狮,那是格兰德的标志。
正因为这个威名赫赫的标志,没有人敢把这件价格昂贵的外套捡走。
看见外套上的血迹,简乔下意识地捂住额头。
他以为自己会害怕,会晕倒。但是并没有。此时此刻,浮现在他脑海中的不再是自己心脏插着一把匕首,于血泊之中慢慢失掉呼吸的场景,而是伤痕累累的雷哲一步一步离自己远去的背影。
那些赤红的、一大团一大团的血迹,引发的不再是恐惧的情绪,而是心疼和慌张。他想留住那个背影。
这些血是雷哲为自己而流的,这些伤也是雷哲为自己而受,所以,简乔为什么要害怕?
他慢慢走过去,弯腰将外套捡起,轻轻拍掉灰尘,然后穿在自己身上。
他的骑士长和男仆惊骇不已地喊道:“主人!您不能这样做!”
尚未离开的路人也都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天呐,他们看见了什么?他们竟然看见素来优雅的花都伯爵,在决斗之后穿走了雷哲大人的血衣!他不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上帝啊!他连自己的尊严都不要了吗?
简乔不在乎任何人的目光和看法。他径直朝公爵府走去,骑士长和男仆面红耳赤地追在他身后,连连要求他脱掉外套。
路上的行人纷纷向他侧目,表情莫不是震惊的。
“亲爱的伯爵先生,您真的让我刮目相看!在这场决斗里,您才是真正的勇士!”加西亚从一辆豪华马车里探出头来,用指尖挑了挑简乔的衣领。
简乔淡淡瞥她一眼,继续前行。
莫安皇后的马车正巧也经过此处,她刚刚才从公爵府里出来。弟弟的伤势让她操心,感情生活更让她无力。
她对简乔的痛恨,在对方康复之后又开始翻腾。
然而现在,看见简乔穿着弟弟的血衣招摇过市,任人围观。她心里的怒火竟慢慢平复了下来。没有哪个贵族能做到这个地步,弟弟对简乔交付了百分百的真心,简乔也同样如此。
他们都可以为彼此牺牲一切。
“算了,随他们去吧。”莫安皇后放下车帘,靠倒在椅背上叹出一口气。
简乔与皇后的马车擦肩而过,却并没有多看一眼。他一心一意只想快点见到雷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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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分钟后,公爵府的管家匆忙走进客厅,小声说道:“大人,简乔伯爵来了,他想见您。”
正在包扎伤口的雷哲猛然抬头,露出一双灼亮的双眼。
然而只是一瞬,这双眼眸里的火光就熄灭了。他知道简乔是来向自己道谢的,那人总不愿意亏欠任何人的恩情。别人对他好一点,他就会想着该如何回报,这看似重情的行为何尝不是一种薄情?
没有亏欠自然也就不会有羁绊。
“让他回去吧。”雷哲把纱布一圈一圈缠绕在腰间,嗓音疲惫:“我身上都是血,不方便见他。”
“不,您一定要见见他。”管家站在原地不肯走,表情十分复杂。
“他拿什么收买了你?”雷哲诧异地问道。
“您去看看就明白了。如果您不去,余生您都会活在悔恨当中。”管家极力给出暗示。
坐在一旁帮儿子递送伤药的老公爵顿时来了兴趣,走到外面看了看,回来之后表情变得很微妙。
“你去吧。”他催促道:“别犹豫,快去!跑,赶紧的!”
雷哲心有所感,立刻穿上衬衫,扣好纽扣,走到外面。
隔着雕花铁门,看见身穿自己血衣的简乔,他竟像块石头一般僵在原地。
什么情况会引发一场决斗?答案莫过于两个——仇恨与爱情。
为了争夺一个女人的归属,两个被嫉妒迷了心的男人往往会斗个你死我活。
决斗那天,夹在两个男人中间的女人会跑去现场观战。若是她被胜利者打动,那么她会奔上前,当着众人的面剥掉胜利者沾满鲜血的外衣,穿在自己身上。这预示着她将把自己当做礼物,于夜晚送给对方。
从此以后,她便是胜利者的所属物。这样的行为在托特斯大陆被视作最顶级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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